秦洪练完新兵直接去了宁州,与孙月彬“狼狈为奸”,如今整个宁州已经全然被他们收入囊中,两人犹自不满足,对着黄州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前几日正好几个士兵走失,百夫长怀疑被白莲教给骗了去,要去黄州搜索,对方不肯,最后打了一架。
秦洪很遗憾,秦洪不满足,为什么是一架,不是一仗!怪只怪那几个偷溜出去喝花酒的士兵回来的太及时,他得到信还没带兵过去,他们就回到了军营。而黄州白莲教太乌龟,自己人被无缘无故揍成了那样,那祭酒还能厚着老脸赔笑赔礼赔不是,献上一堆东西和一群美女,害得秦洪只能鸣旗收兵。
——总不能按着孙月彬所言,偷偷把那几个士兵给杀了嫁祸给白莲教众,到底是自己的兵,喝花酒罪不至此。
可不知为何,秦烈知道这件事后,虽未置一词,没几日便要和他一起回冀州。
只这一个轻微的举动,秦洪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却又想不出自己错在哪里。
他隐隐觉得自己三哥变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因与继母不睦,自小生活在大伯家,那会儿大伯还不是王爷,只是将军。
刚到将军府时,大哥已经开始跟着大伯上战场,二哥也被大伯带到军营历练,家里男孩只有比他大三岁的秦烈,两人终日一处。
两个哥哥都十分出色,秦家对他们俩的期待便没那么高,祖母更觉得战场上刀剑无眼,秦家也该有一两个不上战场的子孙,是以对他们两个颇为放纵。
秦烈小时候是霸王,长到十岁往上是魔王。
现在什么“小六爷”在他们那会儿压根不算威风,秦烈那会儿靠的可不是秦家,而是一身好武艺加上好脑子。
他不想干的事谁也逼不了,他想干的事一定干的成。
直到秦家人以为必胜的那一仗,三叔大哥他们以身做饵,想以此战换取边境十年安宁,结果四万多将士埋骨沙场。自那日起,秦家有人青灯古佛,有人一夜白头,有人心如枯槁,有人多病缠身,有人年少失怙。
有人虽一声不吭,却孤身一人进了军营,从小兵摸爬滚打到最后扛起冀州军的大旗。
这是秦烈第一次改变。
而第二次是从什么时候,秦洪说不上来,大约是从京城回来后。
在军营,他开始提拔一些年轻的将领,在外他更是重用孙月彬这种“剑走偏锋”的人才。
秦洪不知道自己感觉正确与否,也不知道秦烈要做什么。
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跟着三哥走,从来不会吃亏不会错!
因此他已经决定,如果王爷问起宁州的事,他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显然想多了,现下这般风起云涌的局势,小小一个宁州定北王根本顾及不到。
“七皇子矫诏,封儋、衡、徐三州州牧为异姓王,各自可并两州之地。”
秦洪眼睛睁大,“异姓王这么不值钱?之前几十年就咱家一个,现在可好,一下子蹦出来仨!”
书房里剩余几人皆无语看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这真是话糙理不糙。
秦煦问:“他们要并哪几州?”
王爷道:“诏书上未提。”
秦煦疑惑:“未提?”
“未提。”
“那便是.......吞得下哪州便是哪州。”秦烈评价道:“这位七皇子当真黔驴技穷。”
北方二十一州,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七皇子矫诏,若是指定要哪个州并过去,除了让对方投入太子一方外毫无作用。这般不提,便是默许儋、衡、徐这三个大州,肆意吞并两个小州。
难怪除了衡州,其他两州也发兵攻津,看来是早有协议。
秦煦叹道:“北方将乱!不,怕是举国皆乱!”
此举无异于一个信号,只要支持七皇子,便可吞小州壮大自己,有几个大州州牧会不心动?
秦烈问:“太子如何招架?”
王爷道:“内阁拟旨,皇上被奸人挟持,暂由太子监国。蜀、吴、荆、鄂四州三年内上缴的岁贡降五成,还封了几位进京的将领。尤其是十四驸马耿庆被封为御林军副都统,接替柳云飞的位置。”
秦煦赞道:“太子这边倒颇有章程。”
七皇子出昏招是因为他除了嘉禾帝,什么都没有。
太子这边却是有整个朝廷,原本朝廷是按照各州人口田地等每年收取定量的粮食银两,州内税率由各州自定。
如冀州规定的农田十五税一,商税十税一,人头税年约成人150钱,孩童30钱,徭役令算。
收上来的粮食银两除了交给朝廷的,其余自用。
秦石岩被封定北王后,税粮徭役自辖,只需每年上缴少量银钱给朝廷即可。
冀州在边关,需要向朝廷交纳的不多,秦家给百姓分派的在合理区间,除非遇到大的灾年,从不加税赋。
有些州则不同,若不是黄州之前的州牧将田税加到了三税一,将灾后的百姓逼至绝路,只怕白莲教不会得以那么快扩张。
太子减少岁贡,无疑是在收买人心。
那些大州往往更为富庶,与其听从矫诏出兵攻打周围小州穷郡,还不如现实落在手里的东西更实在。小州的官员更是天然就站在他这边,加上感激的百姓,与声誉上,太子已是压倒性的胜利。
可惜他手中依然无兵可用。
因此他才会封耿庆为御林军副都统。
耿庆不仅骁勇善战,更出身贫寒,除了蜀州州牧对他有提携之恩,朝中并无其他背景。
他乃驸马,留在京城名正言顺,自然会有想富贵的将士愿意同他一起留下。先以他们稳定京城局势,再招兵买马,一切问题便可迎刃可解。
这般深谋远虑,四两拨千斤,颇像之前老首辅的手笔。
王爷也不得不感叹道:“老首辅虽没教出什么好学生,倒是有个好孙子!”
却听秦烈冷哼:“依我看不过自作聪明,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耿庆此人并不是善与之辈。”
他平日沉默寡言,鲜少出此类言语,王爷不由乜他一眼,方又继续道:“儋、衡、徐三州虽与咱们并无交界,可一旦他们并州兴起战事,百姓流离失所,我们恐难独善其身。我今日召你们前来,是要你们多加留心,这段日子边关无事,你们无需再去军营,务必守好崇州、通州边界!”
秦煦、秦烈、秦洪齐齐起身抱拳:“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