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以童刚回酒店时,窗外市景还被夕阳笼得通亮,等她练完,窗外视野已被夜幕蚕食殆尽。
柳以童点击手机上的最新录音,检查自己背台词的声音,咬字已与最初时相比进步神速。
她犹不放心,特地点开阮珉雪一部电影对比,女人清缓的音色传出,不看字幕也能瞬间因其说话声沉浸进场景,柳以童确认自己最后一遍录音也能呈现类似的清晰,这才给自己判了过关。
然后就见手机屏幕上弹出低电量提醒,满电量被她录到空,她一滑录音列表,手指快速拉进度条都得拖好久。
柳以童收拾洗手池,赫然见自己吐在边上的石子表面泛着红丝,她对镜吐舌,才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被磨肿,边缘有些许殷红,是破皮了。
她闭上嘴,含着里头火辣辣的舌头,盯着镜中自己面无表情的脸,片刻,才只是说:
“要消肿了,别影响明天拍戏。”
放松后说出口的发音,稍微有点点大舌头,显得笨笨的。
出门买冰块前要等手机充完电,柳以童便打算先把日记写完,臀背刚沾椅面,绷了一天的身体瞬间松懈,酥麻感裹着四肢难以动弹。
要写什么呢?
柳以童望着天花板发呆,找到一个隐晦加密的意象,记录今天阮珉雪为她无心插柳的解围——
【偶享相合伞,荒漠见绿洲。】
又是万一被人瞧见,也只会觉得语焉不详、不知所云的浮词。
整本日记最直白的一天,也不过是临时标记的那晚,她写了“香槟玫瑰为我初绽”,直指阮珉雪的信息素香气,唯当事人有明确猜想,才可能通过日期和花香解读出蛛丝马迹。
但阮珉雪怎么可能看到这本日记?又怎么会察觉她的心思?
柳以童本就不会刻意亲近,拉进二人原为天堑的距离。
又是一天安全的暗恋。
柳以童满足合上日记,将本子压在心口,轻微压迫感让她安心,困倦上脑,她闭眼稍事休息。
白天太累,她打了个盹,这一小觉睡得很沉,完全无梦。
等她醒来,身体却加倍疲惫,可她无心追究肌肉的酸痛,只因面前的景象令她诧异——
铺了绒地毯的走廊,金亮的壁画边框,意式油画上的圣女与她对视,眼神像有穿透力,窥破她呼之欲出的心事。
柳以童怔怔转头,发现身后便是她入住房间的门。
她呆呆低头,只见手上捧着的日记已然打开,任何人经过都能看见上面的字迹。
啪。
她收拢手指,合上日记。
她心跳加快,慌乱整理思绪:自己为何入睡后反而走出了房间,甚至携带了这本写满秘密的日记?
少女一瞬恐惧,一瞬茫然,又一瞬镇定:
我可能,生病了。
当她得出这个结论时,她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比如她在疗养院的母亲,比如她明天要面对的剧组,比如远方等待好消息的舒然,再比如,她日记上可能被秘密牵连的无辜女人。
唯独没想她自己。
柳以童心生念头,立刻拟出计划,执行力极强地联系前台开门,回房间取手机,简单乔装后当即出门。
压着兜帽的少女微躬着腰背走入沉沉暗夜,步伐却极快,带着刻不容缓的魄力。她特地打车去了几个街区外,在一间僻静的24小时营业的成人用品店下车。
深夜依旧精神的店老板端着手游,一边叼着烟一边骂队友,抬眼见一高挑身影站在柜台前,又看回手机,随口问要什么。
柳以童扫视一圈,平静回他:“我要的东西,你台面上没有。”
“你要什么?”
“拘束类。”
“……”
店老板闻言,这才放下手机,坐正,他柜台上的都是市面常见产品,有信息素相关,也有计生相关,眼前人一开口就是少女的哑音,却熟练提出要上不得台面的商品,他无端生出点担忧:
“你成年了吗?”
柳以童以手掩着身份证关键信息,出示生日。
店老板看过她年纪,却更不放心,担心年轻女孩被玩得花的年长者哄骗,特地追问了好几句。
柳以童处变不惊,没有丝毫羞怯或慌乱,坦然说是自己急于私用,所以没选择网购。
少女坦荡得令店老板怀疑自己小题大做,人孩子该答的都答了,具体什么用途也不方便细问,老板只得接待,将满足她要求的商品取了出来。
*
夜幕愈浓,天色亮了又暗,霓虹招牌到了凌晨自动熄灭,城市的街道都黑黢黢。
流着曜夜同黑光泽的雷克萨斯 LC500停在缇阿莫酒店外,车内马克莱文森音响播着舒曼的《梦幻曲》。
一只娇白的马尔济斯幼犬窝在女人膝头,乖巧亲昵地享受她指尖的抚弄。
主驾驶座的林梦期转头看副驾逗狗的阮珉雪,无奈道:
“你定制的这款抑制剂,原产地国家正在打仗,工厂货源断了,我刚才给你的那几盒,已经是我手头仅有的了。”
“我会问问有没有新的供货渠道。”阮珉雪面不改色,继续弄狗。
“……作为医生,也作为老同学,我提醒你,”林梦期严肃道,“ao需要高匹配度的伴侣,这是自然法则,你没法逆天而行。现代科技确实研究出了温和的药剂,但是药三分毒,总有副作用,压抑过度会起反效果,迟早要失控!”
“嗯。”
“‘嗯’?!”林梦期皱眉,“这就完了?别太敷衍!”
“哪有敷衍?”阮珉雪笑,“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