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故作为难:“我倒是想,只是担心太子殿下伤重,难以行路。若是因此加重伤势,可是不好了。”
巧言令色。
霍元恪静静盯着她,脸上浮上一丝冷意,额边的血顺着眼尾缓缓而下更显妖冶。
“霍引筝,你知晓今日会有刺杀,入林后遍寻帝王踪迹,是意图得个救驾之功么?”
山洞中霎时间安静下来。
霍元恪说完便松了手,随手扯下里衣的一块布包扎伤口,仿若并不在意她是否回答一般。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阿筝眨着纯然的杏眼,委屈极了。
“刺客来袭,我与七皇姐走失,心下惶然无措。见了殿下后方才安心许多,殿下受伤,我心中难过,更是不知殿下误会我至此。”
“小九实在伤心。”
霍元恪动作一顿,长睫掩盖住了眸中的讽刺。
他时常在想,如玉贵妃之类并非愚不可及,为何还会被眼前这人蛊惑,受她引诱,任她攀附而上。
但见她眉眼颤动,瞳仁中雾气朦胧,乖觉地蹲坐在那处,身形瘦弱无力,如同一只可怜的藤妖。
想来也是有这幅皮囊的功劳。
霍元恪收回视线,走出了山洞,斜阳从他身后照来,完美地勾勒出他长身鹤立的模样,连同发丝都发了光,只是秋水面孔却隐在了背光处。
“起来。”
才揭过这一茬,此时不好违他。阿筝暗自撇嘴,被迫跟着他在山林里穿梭。霍元恪的身量极高,他一步抵她的好几步。
几个踉跄之后,阿筝伸手扽住了他的衣角,眼泪汪汪道:“小九脚程慢,实在不愿拖累殿下。”
“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颈间就再次传来凉意。霍元恪提着剑,神色冷淡:“不如我送你先行一步。”
阿筝:“……”
可恶!
二人离去后,山洞外来了一群黑衣人,领头的见洞中留有血迹,肯定道:“目标在此停留过,按血迹追,天黑之前定要得了他的人头。”
有烟雾自远处腾腾升起,副手上前一步低声道:“那边失败了。”
首领自是也看到了。只不过他心知,若是这边也失败,他们这些人再无生还的可能。
“继续搜!”
……
直到有侍卫负伤回来通报,众人才知晓山林中有刺客。朝臣们极为震惊,席间杯盏碎裂声纷纷响起。
还是宋昭仪沉声派人去救驾,朝臣们方才镇定下来。
可随着时间推移,陆续有朝臣焦躁地来回踱步,人人脸上皆是担忧。
宋昭仪有条不紊地安排御医替伤者诊治,询问过后,才知晓竟无一人遇见过皇上。
苍徐山地势险峻,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虽帝王身边带着骁勇的近卫军,也难免会有疏忽,若是被刺客……
宋昭仪不敢再想,深吸一口气,端坐在上首,神色平静。
不论如何,她不能失了镇定。
堂下的福王面带忧思,忠勇伯见状安慰道:“郡主身姿矫健,定会吉人天相,王爷莫要担心。”
福王苦笑一声:“但愿吧。”
说完他便频频看向入口,忠勇伯见了不禁感叹福王爱女之心。京都常说福王喜爱这个女儿胜过府中的公子,今日见来,确是如此。
又有一批负伤的少年们归来,众人纷纷抬目望去,只是其中仍旧不见帝王踪影。
伤者如此之多,可见刺客人数更甚。
姚公公心急如焚,脸上都急出了汗。
吴将军早已带人前去搜寻救驾。按时辰来算,圣上早该回了,如今久久未归怕是出了变故。派去探查的人竟也无回音,山林中隐隐有兽类的啸声,阵阵嘶吼,听着便令人不安。
见福王忽然起身,姚公公抬目望去。郡主霍丛雁一人乘马归来,她面色惨白,肩部还插着一根箭。
“皇上还在林中,速速派人……去救。”
话没说完,霍丛雁便从马上摔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她不止中了箭,身后还有一道长长的刀伤,从左肩处划至右腰。
其间翻滚的血色令众人触目惊心。
福王抱着她失声呐喊:“御医呢!御医!”
见霍丛雁呼吸愈渐虚弱,众人默默别过头,不忍再看这等惨烈景象。直到听到有人大声惊呼“福王晕厥了”,众人才手忙脚乱地又是搀扶福王,又是送霍丛雁就医。
坐在席间的屈忠国眉头皱得极深,他思索再三,正要起身时,身旁的一只手按住了他。
屈忠国动作一顿,不由得偏头看向身侧,屈承戟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手却死死地按在他的手上。
半晌后,屈忠国终是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登高台处人心惶惶。天色愈渐暗沉,众人的心也随着落了下去。刚刚宋昭仪命人清点过,除了帝王以外,太子、七公主、九公主竟也失踪了。
朝臣面面相觑,神色皆是凝重。
今日的刺客定是筹谋已久,计划缜密,苍徐山向来有官兵把守,冬猎之前还会细细筛查一遍,去除一切可疑的种子。
而今帝王和太子同时遇险,倘若仍旧寻不到人,颂国怕是危矣。
眼看着周围点起了烛灯,姚公公和宋昭仪对视一眼,正要再派人去找时,入口处终于现出了一批人的身影。
他忙小跑上前,端详坐于马上的帝王,见帝王身上染了血后,姚公公大惊,骇然道:“快传御医!”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眉目阴沉地巡视了一圈登高台。
“太子可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