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抱歉,下次会注意。”
我抽出几张纸擦拭他脸上的汤汁,他的面容完美得近乎看不到任何毛孔痕迹,但手指感受到的温暖无疑证实了他是活生生的人类。
犹豫片刻后,我将椅子稍稍挪近了些,腿轻轻抵住他的膝盖,偶尔会碰到一处。
悟嘴角的笑容扩大,那只握住手腕的手轻轻收了回来,温柔地安抚道:“别紧张,没有人一出生就什么都会,慢慢练习吧。”
“嗯。”
接下来,我更加专心地照顾他。
他是个很奇怪的男人,指挥他人时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他天生便处于上位者。但回想起他目盲的缺陷,我心里又稍微接受一些。
将近一小时过去,我瞥了眼便利店的钟表,男人悠闲地坐在另一边,偶尔朝我搭话。
“鸫是在熊本求学吗?”
“暂时住在这。”
“喜欢熊本吗?”
“不。”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留在这里?”
“缺钱啊。”我简单回应道,不想理会他那些无聊的问题。
“抱歉,因为看不见嘛,我对这个世界唯一获取信息的渠道就是和人沟通,所以话才多了些。”他语气一转,似乎有点难过。
嘶,又开始了。
我硬着头皮说:“没觉得你烦,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怎么会和别人好好交流。”
“能说说原因吗?”他问。
原因吗,因为没有人会认真听我讲话啊。
他们一看到我的脸脑子就停转了,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占有我吃掉我。
在日本这个集体观念非常严重的社会里,我另类的装扮又像是某种堕落群体的标志,我忙着还债和维系日常生活,哪有闲工夫跟周围的人解释原因。
更何况即便遮住了容貌也只能延缓这种情况,如果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呆的太久周围的人也会被我无意中影响到理智。
慢慢地,我和这个社会的联系就只剩下钱。
在我的大脑中这些人逐渐和日币上福泽谕吉先生划为等号,不过最常出现的是野口英世。毕竟经常拿这个额度的日薪,见得最多的自然就是他。
事实上我的生活本来很正常,一切都从我经历过的一次手术后变得不对劲,我的身边出现许多狂热追求者,第一个对我出现不正常迷恋情况的男生是我的高中同学。
那年我和家人在旅行途中发生车祸,养父母和姐姐都在车祸中身亡,唯有我侥幸存活,康复后我回到了家中,但心情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同桌见此便安慰我。
起先只是偶尔温柔地宽慰,时不时给我借用补习资料和试卷,一开始我真的很感激他,但随着我回到学校后一切变得不正常了。
课桌里每天多出带着余温的早餐,带锁的个人储物箱中出现熨烫整齐地运动服,他喜欢每天送我回家再踩着黑夜的脚步慢慢悠悠走回去,其实我们并不顺路,但他坚持这么做。
我的性格并不好甚至有些孤僻尖锐,所以,尽管对他侵占我的私人空间有些不满,也没有说什么,我其实有点害怕他会抛弃我,这段时间里我对温柔地他产生了依赖,我没法抗拒温柔的人。
慢慢地,每隔十分钟消息就会不停地震动。无论我在玩什么游戏,身边总会出现一个让我想起他身影的游戏角色。即便不打扫卫生也会变得很干净,但是不可以出门,出门会遇到危险。
毫无征兆从高楼坠落的花盆,陶瓷和泥土飞溅开来。
街道中一个空调外机从街边店铺的墙上缓慢脱落,在离我脚边不到半米地方砸得粉碎。
喂狗的时候一块巨大的阳台玻璃飞速坠落,在即将砸到我的时候我的狗突然扑过来撞开我,玻璃摔在它身上裂成无数碎片。
经常骑着的那辆自行车的突然失控,整个人向前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重重摔落在地。
手掌、膝盖擦破,鲜血渗出,自行车也歪倒在一旁,而我只能忍着疼痛走回去。
在那栋老旧的洋房路灯下,同桌的脸突然出现,那皮肤透着奇怪的青红色,总是笑着的脸给人一种湿漉漉,阴沉沉的感觉。
看见我的瞬间紧张得呼吸急促,一边喃喃着一边朝我走来。
“提醒过白塬君的,随意离开家,会死的哦。”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是不是不拿我当回事?外面的世界太大了,白塬君可能会找不到我。真不该让你出门。不过没关系,你还是看到我了。很快,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的眼神里透着病态的痴迷和占有欲,手中的短刀闪过一道弧光,划破了我的喉咙。
人们常将喉结视为性感的象征,因为当痛苦不得不从喉管咽回的那刻,痛苦将被压抑回心脏中,有人以此为乐,在疼痛中获取快/感,以暴力当做提高性/欲的阈值。
疼痛和饥饿可以快速让人们明白活着的意义,并迅速决断生死,每一次我都选择活着,即使痛苦我也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