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奶茶到了。她按灭屏幕,发现眼前的男生停下来,似乎是因为被她打断而不悦。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陆悠梨能感受他们对自己更多的是同情。
江晟屿是个神经病,大家都知道,奈何他狂有狂的资本。其他人跟他同导同组,以后还得指望他带飞,所以平常遇到各种小事都会尽量忍让。
陆悠梨本来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奈何被任课老师临时塞进了他们组,遇见江晟屿纯属不幸。
“你叫陆梨悠是吧?”众目睽睽之下,江晟屿冷脸,指节夹着签字笔,一下一下敲着黑板。
他明明认识她,还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叫错她的名字。
她紧张起来,心跳渐渐跟敲击声同频,小心翼翼地笑:“我叫陆悠梨。”
“全组就你一个女生,希望你可以摆正自己的位置,”他平时很少笑,只有在嘲讽人的时候才会唇角向上,再好的皮囊也是一脸刻薄相,“大家都在尽可能地宽容你,也请你适可而止。”
陆悠梨垂下眼睛,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她想了想,除去刚刚晚来了几分钟,自己还做过什么需要被宽容的事吗?
她按时上课,按时完成任务。只能说某些人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虽然心中不忿,但她害怕挑起争端,尤其是面对蛮不讲理的人:“对不起,刚刚是我给大家点的奶茶到了。”
“奶茶!”其他人发出欢呼,把她和江晟屿隔开。另一个男生热情地招呼她:“悠梨,我跟你一块去校门口拿吧。”
她连忙道谢。
路上,男生告诉她:“其实江晟屿不是针对你,他对谁都这样,包括女生,要不然他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
陆悠梨笑笑没说话。
是不是刻意针对,她心里清楚,毕竟她认识江晟屿的时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长。
从孩提时代起,两个人就被各自父母拿来比较,虽然统共没见过几面,但她对这位“竞争对手”很熟悉。
小学、初中,他们同校不同班,成绩不相上下;后来又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她选了文,对方选了理,高考的时候她超常发挥考上了D大,而他马失前蹄被次一档的H大录取。
她记得当时,张女士每次聚会回来都会洋洋得意:“还得是我们家闺女。”
张女士的攀比心很重,但是据她所说,她的那位大学同学,也就是江晟屿的妈妈,比起她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学期间陆悠梨成绩不好,没能保研,为了求稳就去考了本专业专硕;反观江晟屿厚积薄发,保研到D大计算机专业,直博。
张女士每每提起这件事都会嗤笑:“看她那个得意样,生怕我不知道他家儿子直博到D大了是吧。”
陆悠梨对两位母亲的暗中较劲表示不理解但尊重,她对江晟屿没有任何恶意,然而对方似乎不这样想。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加微信时江晟屿故意给了她错误的号码;阴差阳错进入同一个课程小组,他从没对她客气过;刚刚又故意记错了她的名字,向所有人暗示他们不熟。
她甚至觉得江晟屿是因为她才强行要求线下讨论的,就为了找机会当面让她难堪。
回到讨论教室,大家兴冲冲地分奶茶,不忘感谢陆悠梨出手大方。
除了江晟屿。
他坐在一边,专注地打字,视线不曾离开笔记本屏幕。
陆悠梨再三迟疑,还是拿了一杯纯奶和一杯果茶,走到他身边。
又怕打扰他,只好摆出笑脸,小声问:“同学,你喜欢喝哪种?”
江晟屿一脸淡漠:“我对茶类不耐受。”
他总算没有无视自己,这是个好的开端,陆悠梨把那杯芋泥鲜奶放到他手边:“这杯没有茶。”
男生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面对她的示好,他的回应只有明晃晃的嫌弃:“我对牛奶过敏。”
陆悠梨脸一僵。
她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赶在眼泪模糊视线之前垂下睫羽,把杯子拿走,笑容勉强:“打扰了。”
看在双方父母认识的份上,她本来想尝试缓和两人的关系,但一次又一次见识到江晟屿的不近人情之后,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上赶着找罪受了。
陆悠梨跑到卫生间里,把自己关在隔间,等待眼里的湿意褪下去。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
一定是刚刚确诊了肿瘤的缘故。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被一条乱吠的狗气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