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离道友,请来湖心一晤。”公冶情在湖心传音岸边。
翊离骤听,有些愕然,随即笑着应了:“恭敬不如从命。”
他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在莲叶上盘膝而坐。一袭红衣,铺散在青绿的莲叶上,长身玉立,身姿如玉。
公冶情取出一个玉盒,托在掌心,里面是一颗散发着莹莹仙光的珠子。
她微笑道:“羊为痴龙,其初一珠,食之与天地等寿,次者延年。不知可否用它,换道友一卦。”
少年不在意,摆摆手拒绝:“承蒙无涯仙宗招待,无需用换。你想算什么?”
青莲山卜算一道传承,天下无双。
他的技艺,又是这代修士里最杰出的,在人界,基本没有他算不到的东西。万事万物因果脉络,如同摆在他面前的书本,只要付出代价,可以随意翻阅检索。
收起盒子,公冶情正色道:“年少时,有一个陌生人舍命救我,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救我?”
顿了顿,她又道:“以及,他是否还活着?”
翊离取出卦盘,注入灵力,符文流转照亮湖面:“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她秀眉轻蹙,补充道,“也许名字里有一个‘离’字吧”
“也许?这名字,倒是和我一样。”红衣少年轻轻一笑,继续询问:“你记得他的长相吗?可有他的物品?”
“没有物品。”仔细回忆后,她用法力在空中幻化出少年的脸。
“没有更多信息了吗?”翊离隔空画了一道符,印入卦盘,开始闭目推演。
他心里清楚,仅凭这些信息,几乎算不出什么。随便走一下流程,让这个大宗贵女不要埋怨即可。
忽然,翊离身体一颤,伸手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唰得白了下来。
他竟捕捉到了冥冥中的一缕天机,模糊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七彩神辉、血、祥云……
看到眼前的少年眸光黯淡,身形摇曳。公冶情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她曾跟着宗门大能修习医术,习惯了治病救人。
她法力流转,探查到他心脉受损。
翊离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出来:“遭了点反噬,不碍事。”
刚才他似乎看到一些碎片画面,可是现在记忆恍若沙滩上的堡垒,在潮水的冲刷下消逝得无影无踪。
墨色眸子满是迷茫沉思,他忽然意识到对面的少女还盯着自己。
整理了一下语言:“反噬有两种原因,一是所算之人,位格极高,我的修为难以推演;二是推演自己,天道不允。”
把嘴里溢出的血咽下,他补充了一句:“所算之人是圣女在凡间的旧识,第二点自然能排除。剩下的,只可能是他的位格极高了。”
“原来如此。”公冶情若有所思,有些失神。
位格高,就排除了人族和妖族。他是仙?还是魔?亦或是神?
为什么他看起来没有法力?而是用肉身阻挡碎石。
公冶情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南宫宸在后面轻轻咳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注意到翊离气息不稳,面色惨白。
连忙歉声道:“连累你受伤了,我送你去休息,你需要什么补偿尽可提出来,我尽力完成。”
翊离盯着眼前少女精致的脸,脑海里却回想在青莲山时,那些络绎不绝的前来求卦的仙门大宗子弟。
他们穿着华丽的仙裳,穿行在青莲山破败的殿堂屋宇间,脸上满是嫌弃。即使是弯下腰道谢,也仿佛是对卑微之人的怜悯施舍。
公冶情察觉到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沉冷阴郁,漂亮精致的脸看起来闷闷不乐。
她察觉到话里的冒犯,急忙补充:“我并不是看轻道友,只是看道友受伤一时着急说了错话,还请见谅。”
翊离听了,脸色微缓,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样子:“无妨,我自幼研习卜算一道,反噬什么的早已习惯了。”
他随手用袖口抹了抹嘴角的血。
熟练的动作不禁让公冶情怀疑:卜者着红衣,该不会就是为了方便掩饰反噬流的血吧?
翊离话锋一转,蓦地提出请求:“如果圣女实在想补偿我,不妨给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我平生最喜欢听故事了。”
这倒不是难事。
公冶情整理了一下记忆,省去苍青色神光,娓娓道来:
她原本住在栖棘山,有一日地动,她不慎跌在倒坍坠落的山岩下方。就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一个陌生少年突然出现保护她。
再往后,就遇到了师父,开始修行。
翊离听完有些疑惑:“他舍命救你,你却不认识他,好奇怪呀。”
“这也是我一直不解的。”她怅惘的望向天际。
此刻雨已经停了,湖上起了一层薄雾,只能看到一弯残月掩在云后。
修行仙道之人讲究因果,她欠了陌生少年的救命之恩,终有需要还的一日。
也许这就是她卡在瓶颈的原因,念头不通达,又如何超脱?
“你提到的那次地动,我在宗门内似乎曾见过记载。”红衣少年蹙眉回忆,“我回去之后可以帮圣女查一下。”
公冶情正要道谢,师父南宫宸出声,打断了二人:“仙道第一的无涯仙尚且对此事没有记载,更遑论现在的青莲山,翊离小友无需浪费时间。”
红衣少年抬起头,刚要开口,突然呕出一口血。
南宫宸见状,抬手把他传送走,自己也跟着站起来,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情儿,为师带他疗伤。你早些回去,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话音刚落,他也消失在原地。
公冶情盯着师父消失的地方,有些奇怪。
师父平日里对旁人不甚在意,今日却很关心翊离,竟要亲自为他疗伤。
难道这家伙,就是师父说的那个保底之人?
次日。
无涯仙宗花苑,藤蔓缠绕的亭台间香气馥郁,白玉桌案上摆满珍馐美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