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落了整整一夜。
原本进入夏季,古德温已经换上了一身短袖,但现在躺在格兰斯利克家的床上,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窗外的树枝随着呼啸的狂风一下下拍打在玻璃窗上,让人不免心中烦躁。
好冷。
古德温在床上翻来覆去近一个小时也没能睡着,床上的被子已经换了夏季的空调被,她紧紧地将被子裹在身上,手指末端却依旧冰凉。
“滴答——”
水滴落下的声音精准地被耳朵捕获,和外面狂风骤雨式的雨水不一样,这声音清晰无比,仿佛水滴就落在耳边。
脑袋里酝酿的睡意一下子就被古德温抛到了九霄云外,后脑勺嗡鸣一声,令她瞬时清醒无比。
水滴是落在屋子里面的。
格兰斯利克家的屋子虽然是木屋,房子里面却是老老实实上过防水漆的,住在海边常年要受海风海浪侵袭,居民们不会在这一方面上节省预算。
“滴答——”
古德温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水滴的声音是从房间外传来的。
她从床上爬起身,没有开灯,就借着窗外透过来的一点光线在屋子里行走。
光脚触碰到的地板冰凉一片,房门被轻轻打开,客厅的景象呈现在她眼前。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一分一秒地前进,古德温屏住呼吸仔细听,其他人平缓的呼吸声从各自的房间里传来,显然都睡得很熟。
屋内一片寂静,家具和装饰都维持着白天的位置,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古德温走进厨房,看见水滴从水龙头中缓慢地流出,又滴答一声落进水槽里。
她伸手将水龙头拧紧,莫名觉得喉咙有些渴,于是从桌子上拿来烧水壶,准备泡杯热茶给自己喝。
“滴答”
就在她转身的去拿烧水壶的一刹那,水滴落下的声音再度响起。
古德温选择无视这个声音,平静地把烧水壶放到水槽中,拧开水龙头,等着接水蓄满整个水壶。
厨房的装修是半封闭式的,格兰斯利克很喜欢海岛上的景色,在屋子的许多地方都做了特别的装修,好让居住在其中的人时时刻刻都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
除了这个小爱好之外,格兰斯利克还有别的需求需要这些四通八达的装修来满足,比如防止孙子达比遭遇意外。
水槽的上方是一片大玻璃窗,既可以在做饭的时候欣赏景色,也能随时关注在屋前玩乐设施的状态,达比总喜欢在上面自己打发时间。
玻璃窗外,雨水顺着直立的玻璃顺流而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小点在不断滑落的雨水中来回移动,是一只苍蝇。
暴雨天,哪来的苍蝇?
古德温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玻璃窗对应的位置,手指下传来的不是平滑的玻璃触感,而是某种毛茸茸的、带翅膀的生物。
那只苍蝇被她隔着玻璃捻了起来,在指尖上甩着六条腿不断地挣扎。
她扯了张纸巾把苍蝇碾死丢进垃圾桶,移开烧水壶想接点水洗手。
水龙头出来的水量不大,稀稀拉拉的水流流到手上,有微微的湿润感和凉意。
古德温挤了些洗手液在掌心,双掌在水流中合拢揉搓又分开,突兀的粗粝触感从手掌中传来,手指被丝线般的东西缠住,勒的手指微微发红。
古德温一顿,低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水龙头里流出的不在是透明的自来水,而变成了一团黑色的头发,随着她洗手的动作,不少发丝已经缠在了她的手指上,显得有些恶心。
腥臭的味道顺着传来,古德温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跳动,她把头发从水龙头里完整地拽出来,想丢进垃圾桶里。
脚底下传来和手掌同样的湿润触感。
木质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积了一大滩水渍,她的脚掌踩在水里,手肘上攀爬的水缓缓落下,
“滴答”
不对劲!
古德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在做些什么,她扯下手里的头发,打开炉灶,蓝紫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将那团头发吞没,带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听不清的叫喊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她的耳边来回打转。
刺眼的白光从眼前闪过,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虽然之前她就觉得房间里冷的不太正常,但现在厨房里的温度更是陡然降低,古德温稳住身体,余光一扫,发现玻璃窗上已经结了一层白色的霜。
一个小小的脚印出现在地板上,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直至走到古德温身前才停下来。
熟悉的长发白裙女孩站在古德温面前,她浑身都湿透了,原本雪白的裙子此时吸满了水气,多余的那些就化作水滴自裙角落下。
“滴答”
好冷。
瑟姆拉微微低着头,同样湿透的长发粘在脸上和身体上,显得小女孩有些楚楚可怜。
但古德温深知,瑟姆拉远不如她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
顺着目光,古德温注意到,瑟姆拉的脸庞青灰一片,紫色和青色的筋脉自下颌往脸庞蜿蜒而上,一片狰狞,然而过一会,又恢复成苍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