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西坊千灯琉璃照映碧云,彩绸旌旗交织,丝竹之音靡靡,老窖陈酒香气漫漫,人群川流不息,马蹄悠悠行至春满楼,悬着灯笼摇晃渐停,温鞍掀开帘子,褚瑛从中走了下来。
“殿下当心,”紧随其后的房铭急忙走上来,扶着他下马车,嘴上关心道:“殿下刚刚痊愈,还是要小心为上。”
“不过小伤!”褚瑛爽朗一笑,说道:“这么些天过去早就好全乎了。”
“今日汪将军设宴,”温鞍走下来,笑着对房铭说道:“我可是千哄万骗才将恒安王殿下请来参宴,待会儿宴上我可要多喝几杯。”
褚瑛稍稍侧头倾听,睁着一双杏眼专注地看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过分温和的笑容:“温大人可要当心些,听闻夫人有孕,若是醉酒冲撞了岂非得不偿失?”
“是啊大人,”房铭在一旁应和,却挤眉弄眼夹杂着一丝揶揄:“温家久旱逢霖,你可得......小心为上。”
脸上的笑容凝固一瞬,温鞍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一抬手做请揭过话题:“是是是,殿下请,殿下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房铭跟在身后憋着坏笑,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朝上看——
打开的木窗被一只手轻轻合上只留下一条缝隙,流云阁二楼近街的厢房里,白术站在窗前转头朝着身后说道:“大人,都进去了。”
热气升腾的茶水顺着细长的茶壶飞流而下,卫涂端起茶杯轻嗅,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嗯,”白术彻底关上窗,走到卫涂跟前说道:“已经安排了一个面生的伙计进去了。”
茶香清新,卫涂却只是闻了闻又放下,抬眼说道:“好,依照计划行事。”
“是,那属下便先行一步,”白术点头,双手作揖,“以笛声为号,大人要仔细听。”
“你且去吧。”
“是。”白术领命,推门离去。
“叩叩叩——”
不多时门被敲响了,正在喝茶的青竹喊了声进,褚垣推门而入款款而来。
“久等!”褚垣关上门,兴奋地喊了一声。
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青竹捂着嘴将逃逸的水珠擦干净,将茶杯放下,照常给他倒了一杯。
“如何?”褚垣脚勾着椅子一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柏溪和十一已经在汪将军身边跟着了,有事儿会回报的。”青竹说着,端起茶壶提他续茶,趁着间隙,上下打量一眼他今日衣着,忽而说道:“怎么换了身衣服?”
“啊?”褚垣等着喝茶的手蠢蠢欲动,他低头看了自己的穿着,确认是惯常穿的绛紫暗纹圆领袍,抬头问道:“这不是我常穿的吗?”
“是吗?”青竹端茶壶的手顿出一个弧度,他放下茶壶,轻快地开口:“早些时候我出府前,明明见你刚换上那身你最喜欢的郁金色菱纹袍,怎么......”
他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气口,褚垣有些不自然的抚平大腿上的衣褶,随口说了句:“那身太显眼了。”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刚进嘴脸就皱成一团,连忙放下糕点,端起茶将口中糕点就着水囫囵咽了下去。
“噫,可难吃。”褚垣又喝了一杯茶漱口,“酸的。”
“酸枣糕自然是酸的。”青竹笑着又给他添上茶水。
“就不爱吃这酸——”话还未说完,两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竟然此刻出现了?”褚垣眯着眼,目光锐利。
隐匿在角落的“踪迹”忽然明晃晃的昭告,那独属于妖类的气息就这么不请自来打断二人的交谈。
“如何?”青竹偏过头,询问褚垣,“调虎离山?”
“追上去看看便知道了。”
春满楼厢房,花魁一曲唱毕,众人皆是拍手叫好。
“不愧是这西坊第一花魁,歌声曼妙,如泣如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温鞍怀里抱着官妓,神情仍是陶醉在歌声中。
侧座上左拥右抱的汪铎一听,笑开怀,“哈哈哈哈,温大人妙耳,”他举杯去敬身旁主座上的褚瑛,说道:“若不是殿下赏脸,这名动邺平的歌姬也未必愿为我等一展歌喉。”
褚瑛做的端着,此刻并未倾身,他稍稍侧头,举杯相碰,低声说:“除此之外,汪将军想必也是花了大价钱吧?”
汪铎没回答,只是与他相视一笑,将那些不可明说的话混进酒里,一饮而尽,只是权贵高官们推杯换盏,堂下宴席的宾客却借着酒意胡说些风言风语。
“汪将军怎得忽然如此阔气?”
“罗上尉向他捐了官,又送了美妾,将军尝到了甜头自然是......”
“这不太妥当吧?”
“都是些军中的小官职,查起来也不碍事儿!喝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