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浅,这个名字读起来太过浅淡,仿佛染上了一层白色的色调,与深沉和永夜都截然不同。
他被冠以美好的期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时代中成为迥然不同的存在。
尽管名字不同,檀深能肯定这就是少年时期的薄永夜。
只要如此,那双伸过来的手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愿意接受。
温热的肤感传来,黎浅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你不是机器?”
他马上又否认了这一猜测,眼前这人与他曾看见过照片基本一模一样,说是按照本人一笔一划复刻的也不为过。
“编号2219。”檀深回答说。
这个时代已足够先进,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全然不见任何机械感,但黎浅仍旧深信着他只是个机器。
檀深蹲了下去,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不自然地柔和:“既然你是人类的话,我们又怎么算同类呢。”
黎浅很反感这个问题,但他仍旧笑着说:“一样的,我都不知道黎浅是我,还是别的谁。”
他曾思考过很多,自己延续着那个人的基因诞生,无论从样貌还是性格都与他有八分相似,尽管刻意矫正过,但血脉中的东西却始终无法改变。
手臂上的手环闪出红色的警报,眼前出现:生命体征衰弱,这几个大字,黎浅头疼地捂住耳朵,随便从巨大的玻璃管中拔出一根针,扎在自己的手腕上。
警报声逐渐衰弱,他扔过去一副面具,同时伴有一张ID卡。
姓名:薄深
隶属:No.2军城
“如果不想被抓回去的话,那就好好配合我。”黎浅的嘴唇开始泛白,好像有某种东西在抽取他的能量。
“你在干什么?”檀深皱眉问。
“补充能量啊。”黎浅说,“你在苏醒时没有这段记忆吗?”
他又喃喃自语道:“我可是一直清醒着被养在这玻璃管中。”
当他第一次有意识地看这个世界时,整个身躯被浸泡在紫色的液体中,他隔着玻璃与外界相望,只能看见人们兴奋的神情,他伸出手想与这个世界接触,
碰到的却永远只有冰凉坚硬的外壳。
黎浅就这样被养在里面许多年,里面的液体比起水,更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他第一次从玻璃管中出来时,一位常见的留着红色波浪卷的女人拉住了他手,那时黎浅第一次感受到温热。
上了年纪的女人打趣地看着他,笑道:“叫我海姐姐。”
一旁的柏森听见后满脸嫌弃:“你这岁数都能当他奶奶了,海姐姐又算什么鬼。”
“按照中文来讲,我不应该姓海吗?”
黎浅不太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懵懂的想扯出一个笑,他在玻璃管中观察到,如果有人特别开心时,嘴会弯起来。
不过这于他而言,是个很大的挑战。
他勉强发出一个字节。
黎浅想重复海柔尔刚才所说的姐姐这个音调,落在实处,不过是“喏”的一声。
海柔尔万分惊喜地捧住他,力道却很轻,像是对待某种易碎的珍品。
“不愧是……”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是我们养大的宝贝,就是聪明,刚出来就会说话啦。”
“你恶心不恶心。”
“少当成孩子的面说这些脏话。”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随着黎浅的学习,他曾以为每个孩子都出生在那个封闭的玻璃管中,只是他的身体太过柔弱,被迫养在这狭小的天地里。
柔小姐和许多穿着不凡的人都会经常来看他,带来许多新奇的东西,跟他讲述着,名为社会的东西。
他们偶尔还会提到过去,每次都是点到为止,露出凝重的表情,甚至有几分怀念,这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常会做出的事。
黎浅在书本上有学习到曾经那段历史,那时被病毒和异化所折磨的时期,人类在遭遇无数次磨难后得以存活。
每当看到这里,黎浅的血液总会澎湃起来,他面对一张张恐怖的插图,没有丝毫害怕,甚至是有些想将其厮杀的冲动。
“你害怕吗?”裴陆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这些怪物长得好恐怖啊。”黎浅自然地缩进他的怀里。
在遭受布莱恩特的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后,他更加得寸进尺地往裴陆怀抱里钻。
而他这拙劣的演技自然是瞒不过每个老油条的眼神。
“哟,你也会害怕呀。”柏森过来送文件,顺便给他带了一盘黑巧。
起初,黎浅只认为这句话是在指他的胆大。
后来他明白,这种刻在骨子里,曾经支配过这些怪物的血液,又怎会因看了一眼虚无缥缈的图片而感到恐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