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英殿外,诸位皇子已经在外跪地等候,雄伟古朴的宫殿外笼罩着沉哀静默之意,燕翎跑上了台阶,就要闯进殿内。
光禄勋王敕拦住了她:“殿下留步,延英殿现在不得进出。”
她神情彷徨无措,显然是慌了神,光禄勋王敕与燕翎算是沾亲带故,忍不住低声:“殿下,冷静。”
惠王冷冷斥责:“放肆,十二弟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父皇之令,任何皇子不得入内,十二弟难道要抗旨吗?”
随后而来的兄长觑了眼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把燕翎拽到了最后:“冷静冷静。”
燕翎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王敕扫了这些皇子公主一眼,他们神色各异,其中真心者,寥寥无几。
他们跪了许久,跪到了山腰落日,雁背斜阳。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台阶上传来,王敕当即恭敬作揖:“仆射大人。”
燕翎抬起了头,眼瞧着谢崇青进了延英殿,殿门缓缓合上前她尽力想探头瞧清里面的情形。
又煎熬了许久,天色暗了下去,延英殿的大门又再次打开,谢崇青站在门前,神情淡漠:“陛下有令,所有皇子全部退下,十二皇子入殿侍奉。”
燕翎眼眸一亮,赶忙起身朝着殿内而去。
惠王神情阴沉,注视着她的背影,自己所崇敬的父皇总是如此偏心,他焉能咽下这口气。
“少师,父皇如何了?”他走至谢崇青身边询问。
“暂无性命之忧。”
“他可有透露立储之意?”
谢崇青注视着这位嫡子,语气淡淡却不卑不亢:“并无。”
燕翎进了殿,被屋内的药味儿熏的眼眶发热,她扑至床榻前,忍不住哽咽:“父皇。”
永和帝将将不惑之年,闻声睁眼,眼眸疲惫,神情怜爱:“雪辞来了。”
雪辞是她的乳名,只有父皇会唤她。
她轻轻侧首靠在永和帝的臂弯间:“父皇,你赶快好起来吧,你答应我还要亲自教我打猎。”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清灵的脸颊滚落,一双眼眸像是琉璃珠染了绯色。
永和帝重重咳嗽了两声,怪他激进,只是那白虎分明已中他数箭,不知为何却狂性大发,大抵这畜牲濒死,激发了求生欲,反而伤了他。
他胸口疼痛的像被铁锤重砸,但他最放不下的便是与心爱之人的儿子。
永和帝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儿,那一抹利用后的愧疚也仅仅是稍纵即逝。
“雪辞,扶朕起来。”永和帝费力撑着身子,燕翎赶忙去扶他,殿内并非全无宫人伺候,内侍刘坚是永和帝贴身伺候的心腹,还有几位太医署的人在旁撰写药方。
身体接触的那一刻,永和帝突然在旁人瞧不见的角度镇定往她袖中塞了一个盒子,燕翎微微一愣,对上了父皇的神色。
“你皇兄不如你沉稳,无论是头脑还是心性都宛如稚子,你多照看着他。”
永和帝似寻常父亲般叮嘱她,燕翎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这行宫上下,大约都布满了世家的眼线,她攥紧了袖子:“知道了父皇,皇兄虽纨绔了些,但还是分的清轻重缓急的。”
永和帝点了点头,随即弯腰忍不住再次重咳,燕翎又是拍背又是喂药的,满脸都是担忧。
“刘坚,送十二出去。”
燕翎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分外不舍,直到出了殿外,潮热的气息散去,被铺面打来的凉气吹的冷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袖中的东西,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殿下。”她闷头往前走,压根没发现前面有人,那人出声后她才抬起头来,心里头顿时咯噔一声。
谢崇青比她高一个头,清隽眉眼印上了宫灯的流光,垂眸看她时隐隐笼罩一股疏冷之气,让燕翎莫名头皮发麻。
“少师还没走啊。”她忍着紧张客客气气道。
“今夜这情况,走不得了。”
如今大司马桓胄在外征战,朝中事务皆由便由谢崇青全权处理,各大门阀世族在朝中为官者不计其数,形成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互相制衡又互相协助。
而燕氏,不过是明面上的傀儡。
“少师鞠躬尽瘁,燕翎十分佩服,太晚了,燕翎便先行离开了,父皇便劳烦少师照看。”她敷衍周旋,竭力保持不舍离开的模样。
“殿下。”谢崇青拦住了她。
燕翎神情莫名,实则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谢崇青此人瞧着高山仰止,实则诡谲深沉。
他们这种掌权弄势的豪门世族,疑心病都很重。
谢崇青伸出了手,落在了她的斗篷领口:“臣先前怎么教殿下的?动作庄,衣冠正,则臣下肃。”
他帮她系好了带子,宽大的手掌极为好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燕翎甚至都怕他的手能隔空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带子系好,谢崇青的手复而下移,已近袖口。
燕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心头跳动声快要破胸而出。
“殿下再紧张陛下,也得注意仪态,外头这么多臣子看着呢。”他的声音似催命的符咒,动作不容置疑。
他是不是发现了,二人从不曾如此亲昵。
谢崇青视线无意落在了她的耳垂上,瓷白的耳垂小巧圆润,很漂亮,耳形也很标准,耳垂中央似乎有一颗绯红的痣,瞧着昳丽妖冶。
一个男子,竟有如此妩媚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