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她眉眼弯了弯。
范玉凝走后,燕翎着实无聊,便去了谢崇青的书房挑书看。
谁知刚开门便见本该在行宫的郎君在书案后席坐,时不时翻动书卷。
轩窗透过的光洒在他的肩头,高束的发丝上被渡了一层金光,像仙人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她长裙曳地缓缓走进书房,边界感很强的到书架旁取书,不与他搭话。
“明日府上有宴席,范玉凝邀我一同前去。”她生硬的说。
谢崇青头也不抬,没有搭话。
“可惜了那范氏娘子,妾有情,郎无意。”她轻启樱唇感叹。
谢崇青视线落了过来,对她的阴阳怪气反感的更深了。
“你若是想禁足便直说。”谢崇青语气淡淡,“还有,离公孙止远些。”
燕翎笑意一僵,但语气仍旧随意:“你什么意思?”
“公孙止那样的寒门没什么心眼子,你少去祸害他。”
燕翎恨不得扯了这一屋子的书:“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就是那般心机深沉的人?”
谢崇青又短促的讽笑了一声:“你不是?”
燕翎胸膛起伏几瞬,仍然背对着他,皮笑肉不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心机深沉。”
“课业偷懒、怂恿八皇子为你背锅、为了争强好胜不择手段,殿下还需要臣一一明说吗?”他语气中的偏见和鄙夷浓的眼燕翎抓皱了手中的书。
她眼眶忍不住发热,破罐子破摔:“对,如你所见,我确实是心机深沉的人。”
你应该很后悔救我吧。
她忽然很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她想摔了书就走,但是那样太狼狈,好像显得她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
燕翎复而停直了腰身,继续从容的翻看书籍。
只是她颤抖的、拿不稳书册的手掌暴露了她的情绪。
从谢崇青的角度瞧,能瞧到她雪白的脖颈,以及轻轻颤抖的书册。
……
翌日,燕翎戴好面纱,由青桃推着出席宴席。
选址在谢府的听泉中,府上之人凿石引水为池,泉水泠泠,众人席地坐在池边石上,杯盏菜肴在池中漂流。
参宴之人确实只有谢氏中人,但人数之庞大,笙箫杂奏,济济一堂。
燕翎无家族荫蔽,无身份傍身,夹杂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不起眼,相反,邀她而来的范玉凝却是如鱼得水。
她自寻了个靠后的地方独身品茶,倒是有谢氏女郎注意到了她,那女郎一身殷红半袖及腰襦裙,张扬明丽,尤其一身珠玉翡翠加身,可谓是光彩照人,富贵端仪。
“这位不知是哪家娘子,瞧着面生。”红衣女郎缓步而来。
“这位是严娘子,竹清院那位。”范玉凝伴她身侧主动为她解释,谢莹点了点头,又试探询问了几句,燕翎滴水不漏的回答叫她什么也没问出来。
谢莹神色微妙,要么,此女心眼颇多,要么就是家世耻于言说,谢莹看来大约是后者,神色忍不住浮起一抹轻蔑。
贵族有贵族的傲慢,门客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似寒门那般,便入不了这里人的眼。
她没再理会燕翎,转而去了别处,燕翎则感叹,行宫父皇病急咳血,贵族们却在这儿享乐宴饮。
她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公孙止的行迹,便有些后悔来这宴席,想着等会儿气氛热烈起来她悄然离开也无妨。
流杯池边有郎君抚琴,娘子舞剑,可谓冠盖蹁跹,绣衣络绎。
“不如叫人头上顶果子,我们比比射艺可好?”谢莹的妹妹谢若扬声笑盈盈道。
青桃在燕翎耳边低语解释:“家主行三,那二位娘子是府上的四娘五娘,均与家主为嫡出,那二位娘子是庶出,分别是谢萱和谢蓁。”
燕翎看向被谢莹明显排挤出去的姊妹,年纪似乎与谢莹谢若一般大,神情却小心翼翼。
“比试的人有了,顶果子谁去。”谢若环顾四周,指着那姊妹二人,“六妹妹七妹妹你们去呗,我们轮流来,待会儿就我们来顶果子。”
范玉凝道:“可还少一人。”
谢莹视线向了燕翎:“严娘子可否能当这第三人。”
燕翎平静拒绝:“我腿不行,站不起来。”
谢莹还是笑:“不碍事的,我们射艺还算不错,严娘子莫不是怕我们技术拙劣?”
贵族女郎们从小进学的东西同郎君们差不了多少,燕翎见多了这种图刺激行事大胆的玩儿法。
“自然不是,只是怕拖累了谢娘子。”她还是推拒。
“不怕,就是随意玩儿罢了,谈什么拖累。”谢莹坚持,好像她不玩儿就是她不识好歹。
燕翎叹气,只好叫青桃推着轮椅坐在了对面,侍人则把果子摆在了他们头顶。
人群私语声嘈杂,她也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
谢莹逆光而站,她甚至瞧不清裁判的手势,只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突然燕翎眼睫轻轻颤了颤,来不及躲闪间,耳边传来刺痛。
众人欢呼了起来,燕翎茫然地摸了摸耳廓,指腹是一道血迹,而她雪艳小巧的耳廓上一抹艳红正缓缓滴落。
旁边姊妹也没什么好,谢萱鬓边的垂发断了一截儿,谢蓁箭矢还插在发髻上,形容狼狈的摔在了地上,满脸羞愤。
谢若满脸无辜,谢莹则恰到好像面露愧疚:“抱歉严娘子,伤着你了,严娘子怕是没有见过这种玩儿法,无需害怕。”
燕翎平静道:“该我们了。”
“严娘子怕是不知,只要没射中,那便停不得,直到射中才可换人。”
燕翎同她对视半响,没有说话,直到谢莹再次搭箭拉弓。
人群中突然分开了一道,谢崇青悄然无声的负手而立,轻飘飘的旁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