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座描摹得栩栩如生的木塔,高耸入云,旁边的蝇头小楷写着“万经阁”。
第八重天上也有这么一座藏书楼,那里有真君亲封的仙将们把守,未许不得入。
三百年前,不知怎的飞进了一只厉害的虫妖,铁齿铜牙似的把书啃得稀烂。偏生它会高妙的隐身术法,把那些仙将们逗得束手无策。
颜朝阙这才有机会进其内一探。
就在她捉到虫妖时,它好巧不巧地停在那残缺的古籍上,薄薄一小片,却记载了仙界妖族们的历史。
混沌分,人妖生;天九重,世三分。
道已泯,贪欲升;神杵出,妖仙亡。
智未开,幸得存;灵火淬,兽成群。
自她诞生起,因为体内流着妖族才有的蓝血,仙人们便把她视为异类。
彼时的颜朝阙这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曾经有她的族人,原来那克制她的绝妖杵,曾经害死过数千妖仙。
她疯了一般寻遍了藏书楼,除了这残卷上的“神杵”二字,再未寻到半点关于它的记载。
而那曾经辉煌过的妖仙们,也早就被人抹杀了姓名与痕迹。
绝妖杵出现在昆墟派,会是个巧合么?那可是神界的遗物,她不信真君们会轻易放手。
说不定这人间昆墟派的万经阁,或许会留下只字片语。
星回峰上的传送阵可以使修士一瞬抵达任意山头,颜朝阙心中默念着“万经楼”,斗转星移,眼前的画面果然变幻起来。
她刚落地,一个硕大的巴掌猝然迎面而来,却被颜朝阙的金刚罩挡了回去。
面前的男子痛呼一声,他的虎口被震得生疼,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给小爷滚开。”他看见颜朝阙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裙,以为是哪个小喽啰不慎闯了进来,出言不逊道。
颜朝阙并未动怒,她身形丝毫未动,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阁下又是哪里的人?”
“瞧着人模人样,倒是惯会狺狺狂吠。”
许是还未被人这样忤逆过,那年轻男子气急了,脸涨成猪肝般的颜色,指着她的鼻子,却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你……你骂谁是狗呢?”
他身后的三五修士都低着头,敛声静气的,看起来似乎很怕受到牵连。
但颜朝阙瞧见他们极力憋笑,肩膀都在疯狂抖动。
颜朝阙对着男子不屑地嗤笑一声,她的肩头却被人小心翼翼地拍了两下。
她转头,瞧见一个瘦弱的小丫头,若是方才颜朝阙没有出现,那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必然会落在她的身上。
那丫头有些畏惧地望着她,小声道:“他是二峰的大弟子何知,不是好惹的。”
颜朝阙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知她一定是受了欺负,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若是她没记错,二峰就是色.胚真人入尘所在的山头。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师父品行不端,他的首徒也是这般粗鄙蛮横之人。
“小爷我可是当朝左相的嫡长子,十二年前入尘真人收下的亲传弟子。”何知发怒,盛气凌人道,“瞧你这穷酸样,你是哪峰的洒扫婢子,我马上让长老把你扔下山去。”
他以为颜朝阙会面露畏惧,谁知她也不示弱,用同样鄙夷的目光扫了回去。
“仙门修行,讲的是资历,你入门十数年才堪堪筑基中期。”
“若是你的左相父亲知道了,恐怕要捶胸顿足,恨不得把你塞回娘胎里再造一番。”
毕竟她的师弟淮冷,才不过十六岁,便已是金丹中期。
何知的修为,在年轻的凡人里着实不够她看了。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何知的痛点,可他压根就骂不过颜朝阙。
他面容扭曲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颜朝阙轻轻一笑,朱唇轻启,再补上一刀:“哦,对了,鄙人不才,也是真人座下首徒。”
“说起来,你师父还得唤我师尊一声师兄呢。”
何知猛地瞪大双眼,论资历,这昆墟派上下符合她说的可只有一位。
“你、你是秦真人的徒弟?!”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颜朝阙老神在在,悠然地回望着他。
何知回头,粗鲁地抓住另一男修的衣襟,呵道:“她说的可是真的?为何我没听说此事?”
那男修面露难色,神器异动,秦真人去西山派收徒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昆墟。
只是那日师兄恰好下山去了。
他平日里无法无天,总是与师父一起借着回左相府的名头去喝花酒,留他们在山上苦修,对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动辄打骂。
他们这些二峰普通弟子,早就心怀怨恨,躲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将这些讲与他听。
怨归怨,装归装。
男修露出一副十分惶恐的模样,摇头道:“师弟不知。”
何知昂起下巴,高声道:“谁人不知秦真人六百年来都未收徒,你肯定是个冒牌货。”
颜朝阙却没理她,她忽而扬起手臂,冲着不远处招手。
“师尊!”
何知听到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