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滁其亦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男子,神色狐疑,“被仇家追杀?”
男子戴着一副鎏金面具,身上衣裳有些脏乱,还沾染着大片血迹,许多已经干涸。
他神色平静,眼神直勾勾盯着侧后方的女子,适当放缓了音调:“是,我叫李赢。”
简短的两句话,回答了少年问的两个问题。
滁潇抱着双手在后面等了半晌,忍不住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皱了下眉:“别神神叨叨的,他说什么你都信。”
师徒两人虽然在京城暂时落脚,城内有许多罕见珍贵的药物,但有时还是需要出城采摘药草。
不同于京城内人人华丽,城外许多村子落魄,时不时会碰到些需要救助的路人。
有些人无家可归,连最基本的买药钱都没有,只能慢慢等死。
滁潇已经习惯了为别人治伤,有钱就给,没钱想走就走,绝不会挟恩图报。
滁其亦往日丝毫不在乎别人的话,但自从那日听过裴熠的一番提醒后,他救个人就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徒弟,没好气地抬起头瞪了眼他的后脑勺,莫不是被那小子洗脑了?
再者说,人家也可以用假名啊。
“师父。”
滁其亦拦住她的动作,抿着唇望向地上半坐着的男子,心里极其不爽。
这人是在山脚遇见的,身上还受了几处刀伤,戴个面具,看装扮倒是个富贵之人。
不知为何,就算不姓赵,他也不想救这人。
滁其亦冰冷地投去一眼,甚至莫名升起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想法一出,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滁潇狐疑道:“往日也没见你那么不耐烦,怎么,不想跟我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了?那你滚回去当你的大少爷……”
“不听!”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赌气似的跑到一边。
放下背上的竹篓,轻轻放在一边,还不忘凶巴巴地扫去一眼。
滁潇习惯了徒弟阴晴不定的性子,看着面前人的下颌,一时鬼迷心窍,手指慢慢挪到了面具下。
指尖瞬时被捏住,男子有意无意地摩擦过她的指腹。
滁潇平时对男女肌肤接触并不排斥,对大夫来说都只是一张皮面而已。
她扬起一个假笑,利落地抽回手:“不好意思,大夫习惯了扒衣裳。”
男子微微一怔,歪了下头,饶有兴趣地抬眸望着她。
滁潇嘴角抽搐了下,突然感觉刚刚被摸过的地方冰冰冷冷的,还有着一种甩不掉的黏稠感,极其不适。
这还是她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她微微吐出一口气,甩掉那些莫名的情绪。
随后满脸肃色,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包,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你伤得有点重,城外条件有限,你住哪里?要不进城我再给你好好包扎一下。不进城也行,等会得烧点热水,现在只能暂时止血,还需要消毒……”
“我不进城。”李赢沙哑着嗓子,视线一直盯着她。
随着她的动作缓慢移动,就像盯上了自己看中的猎物,在暗中潜伏。
男子的目光赤裸探究,让人感觉极其压抑。
滁潇拧了下眉,心情瞬间不好,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喜欢打断她。
察觉到她的表情,李赢抱歉地一笑,温声道:“多谢姑娘,我有口气就行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温柔起来:“不知姑娘芳名,日后定当上门道谢。”
滁潇大方地回视上他,虽然带着面纱,但她却觉得面前人的眼神仿佛剥开了这层薄膜,清晰直入。
“滁……”
“师父,我们该走了。”
滁其亦不知何时又背上了竹篓,拿出一根里面的药草晃到她眼前:“再不回去就焉了,药性减半。”
滁潇猛地一拍脑门:“哎呀,对,快点回,我就差这味药了。”
背后突然一凉,察觉到对面冰冷的低气压,她瞥了一眼,迟疑道:“你自己可以吗?”
再抬头时,李赢眸中含着笑,仿佛刚刚的气氛是个假象:“无事,我已经留了信号,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
他不动声色地掠过两人紧靠在一起的肩膀,垂下眼帘:“日后再相见,我定会好好报答姑娘的。”
滁潇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当他客套,她也没有想过报答。
他只是自己救的那么多人中的一个罢了。
滁其亦比平常走得要慢些,慢悠悠踱步走在最后。
走了好几步,他缓慢回过身子。
一双幽深阴暗的眸子撞入眼底,毫不掩饰,像背后暗自窥探的野兽。
滁其亦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心神却极其不宁。
心头再次冒出一股莫名的恨意,没有由来,就想把他扒皮拆骨。
李赢背靠着大树,曲起一条长腿,阖着双眸。
林间响起一阵马蹄声,急促沉重,卷在凉风中袭过他耳廓。
“终于来了。”
李赢懒懒地睁开双眼,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半点不见受了伤的样子。
“殿下怎么那么狼狈?”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样式罕见的黑袍,头上围裹着一头布巾,高坐在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人。
李赢冷冷地掠过几人,不屑地勾起半边嘴角:“不小心被捅了后背,只能暂时麻烦你们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