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前一晚。
月高星朗,白小星在院内烤野鸡。
这是踏雪宗后山禁区外最后几只成年野鸡。在内门两年,白小星的主要生活就是烤鸡,修行只能抽空。
扑灭火星子,白小星片肉、刷酱、倒佐料,动作娴熟的让人心疼。一边往乾坤袋里装,她不忘抬抬眼皮看眼身旁大口吃肉时不时盯着手上的画本子噗嗤笑出声的风息神尊,忍不住刺道,
“怎么样师尊,最后一只烤鸡的滋味是不是异常鲜嫩多汁,入口爽滑?”
风息神尊正沉浸在画本子里对踏雪宗神乎其神的赞美中,恍惚听到“最后一只烤鸡”,连贯的思绪迅速抽离出来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她大恸,手也跟着颤抖的不像话,
“徒儿,你说得是真的吗?真的只有最后一只烤鸡了?”
白小星白过去一眼,将手里烤鸡头尾留在矮桌的盘子上,余下收进乾坤袋,毫不留情拆穿,“别演了师尊,半月前我说下山,您还义正言辞的阻拦,昨天我说下山,您立马赞同并连夜将后山能吃的野鸡都抓来让我烤,您还用得着问我呢?”
白小星有点不忍的看着桌上剩下的最后一只鸡,昨天她去后山看才是堪堪成年的模样,今天就成为盘子餐。鸡小仙请放过她,她只是傀儡刽子手,请找幕后黑手冤有头。
风息也不尴尬,捏了个诀将手上油污清掉,点点手上的画本子,很自然的转换话题,
“你海安师叔给我拿的画本子,这本又是在夸咱们宗门,听你海安师叔说,山下的画本子已经在宣传咱们宗门风景秀丽,弟子上进,金丹秒结,大乘指日可待了?”
白小星就着摊开的画本子看了两眼,这本很一般,连饿肚子的流浪汉都吸引不到。
十年前白小星刚穿来修真界,在踏雪宗一名十来岁资质平庸的外门弟子身上醒来,彼时全宗上下一百六十七人,长老三人,内门弟子六人,外门弟子一百五十八人,如今踏雪宗不过堪堪百人。
好歹是修真界十大宗门,如今弟子人才凋敝至此。
半月前,外门又有两名弟子深觉前途无望,凡心再起,还俗回家做生意了。
面对白小星的质问,风息当时正在啃鸡腿,边吃边抖腿,还有空感叹句,行至暮年还能找到人生最爱真是不易!
也不知是在说下山的弟子,还是说自己。
见乖徒儿一直抿着嘴不说话,风息自觉献上爱的鼓励,“徒儿这般努力,相信宗门不日便枝繁叶茂,弟子满门。”
白小星嘴角一垮,“拉倒吧,除了海安师叔,全宗上下没一个弟子会看这类画本子。”
而且就目前来看,山下的销量也不尽如人意。
白小星又抿起嘴唇,这种偏门宣传还是不行,官方渠道要更新她们宗门的情况,才能招揽真正的有识之士。
她决定先下山摸清楚情况,据说今年是修真界二十年一届的宗门大比年,她要趁此机会好好给宗门做一波宣发。
走出去,迎进来。
仿佛是猜到徒弟的想法,风息低头对手指,一脸无辜样儿,“徒儿,为师两百多年没下过山了。”
“我自己去。”白小星两手身前一抱,朝一脸为难又无辜的师尊睨过去一眼,“心意已决不用再劝。”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风息试探开口,“能否捎上你六师兄?你海安师叔最近要闭关。”
想到那个时刻男扮女装的小狐狸,白小星面无表情,“海安师叔吃瓜不成反带娃,终于累了?”
“别拆穿,你海安师叔也要面子。”风息嘱咐。
白小星:......
风息走时,矮桌上最后一只烤鸡上半截还一动未动,白小星抵制浪费,
“师尊这半只烤鸡不吃了?您前天可是吃了三只整呢。”
风息走到院墙下,听闻这话回头去看那盘烤鸡,面上挂着四分不舍六分坚定,“这烤鸡好虽好,为师到底是修行之人,无法直视那双还稚嫩的眼睛。”
逮鸡的时候可不见你手软。
“对了徒儿,”风息朝着院门口指了指,“那层峦叠嶂的荆棘丛可以撤了,防不住为师的,况且为师自明日也不来了。”说罢拎起雪白道袍,轻飘飘的从院墙边飞了出去,就像她来时一样。
白小星收回视线,低头对上那只成年难辨的野鸡的眼睛。
合着就剩下她来直面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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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风高云淡,气候宜人,特别适合远行。
踏雪宗坐落东南,接壤人界,倒也真称得上风景秀丽。
此刻,两枚纤长的白色身影亦步亦趋的正往山下走,快到山脚时一路平坦。
白小星停下来捏个诀将身上尘土除尽,打眼看了身旁一直撑着把淡蓝纸伞少女,环佩叮当,罗袜生尘,她又抬手聚了点灵力将对方鞋袜上的尘泥也去了。
少女理了理两鬓碎发,又从纳物的玉环里取了把镜子,几块香脂,服帖妆容。
“小师妹,我们为何不御剑飞行,这下山一路既费时辰也乱妆面,路上也无甚意思,反倒不如我在宗门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