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觉并非空穴来风。
妘不见也没料到他这句回答,只是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跟随着一同往竹林深处走去。
一阵凉风卷过,待盛千澜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陋室。
他有点头疼,只记得自己是从城里跑了出来,还记得自己是在一处陌生的郊区林子里晕倒了。
——还有……还有娘,娘亲!娘亲已经被朝廷的人带走了!
思及此,盛千澜猛地从榻上惊坐而起,冷汗渗出了衣襟,寒意骤然袭来,盛千澜陡然打了个寒战,蜷身缩回了单薄的被褥里。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了静静坐在窗边闭目养神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背着光,十七八岁的模样,侧脸轮廓分明,双眼的形生得狭长好看,但却如凝着霜雪般冷清,看着不近人情。
他柔长的乌发松散的捆在身后,单手支着侧颈,宛若女子般柔美,又不失翩翩少年的俊朗气。
——他是谁?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千澜也不知道避讳,一时愣住,出声也不是,不出声也不是,就呆呆地看着若溟。
此时,若溟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那琉璃般的瞳孔中泛出一道冷寒的光泽,犹如严冬里高悬于檐上的冰柱,晶莹剔透,又冰冷锋利。
“醒了?”这声音带着清朗的少年气,语气却如他的眼神一般冷淡。
盛千澜还是心生戒备,紧张地双手攥着被褥,道:“你,你是何人?”
若溟眉峰一挑,微皱起眉,用一副“你看不出来么?”的眼神凝视着他。
盛千澜不明所以地四下张望,眼前是一处安逸的废宅,有些荒芜简陋,但起码不是他晕倒时危机四伏的野外了。
哦,这应该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然他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盛千澜迟缓地反应了过来。刚醒来就跟人家这么说话,确实不太妥当。
“抱歉……谢谢你救了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今日救命之恩,我来日定当涌泉相报。”盛千澜迅速翻身下榻,拱手作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清爽的新衣。
“不必。”若溟的语气仍旧冷淡平静,心里却有些感叹,毕竟这个孩子才多大,竟就想着来日报恩的事了,凡间就连几岁大的孩童都这般讲究礼数,有恩必报吗?
“不可!我娘说了,不可白受他人之恩。”盛千澜眼神与语气一并坚定。
若溟看向他的双眼,那熟悉的感觉,相比在浮仙桥上观望时感受到的更加真切。
明明素昧平生,可那种一见如故的玄妙感却如铃芽破土。
近在咫尺之间,盛千澜的墨瞳闪着清亮的光,那话语出于他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若溟无奈扶额:“既要报恩,那便听我一言,即日起,你便动身去昌国。”
盛千澜一怔,道:“昌国?可我娘还在霁国,我不能走。”
若溟坐直了身,正色道:“你不用回去了,庄兰已经死了。”
“什……什么?不可能!他们只是把我娘带走了,怎么会死!?”盛千澜已经无心顾忌若溟是如何知晓自己母亲的姓名,他疾步走上前,身形颤抖地盯着若溟毫无波澜的双眼。
“你逃走的那日,庄兰就已经被问斩了,现在霁国上下到处是你的通缉令,你现在回去,无异于送死。”若溟面不改色,坦荡地与盛千澜对峙。
“我不信……我不信!”盛千澜咬紧牙关,颤抖的手不自禁地抓住若溟的衣袖,眼泪不受控制地盈眶而出,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我要回去,我娘肯定还活着!”
盛千澜猛地转身就要往门外去,若溟当即起身,抬手便落在小男孩的后颈处。
盛千澜无所防备,应声倒下,好在若溟及时上手扶住,这才让他安静又平稳地倚在了自己怀里。
一番动作以后,若溟轻叹一声,又将盛千澜抱回了榻上。
他看着盛千澜眼角湿漉漉的泪痕,无奈一声轻叹,又伸手为他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