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重新躺回床上,杜若兰睁着眼翻来覆去睡不着,面对自己的小叔子,自己害臊个什么劲儿?她坐起来扇了自己两耳光,这下好了,更清醒了。
她安慰自己:这么多年没见,生疏是正常的,等过段时日,熟悉起来后,便能像过去那样了……
这么想着,她才安稳地睡过去。
她认床,到陌生环境的前几日,她都要伴着烛光才能睡得着,不然准保做噩梦。
这一夜,点了烛光,居然也是噩梦连连。
她梦到李青云把她的头按进水里要淹死她,还梦到他提剑砍下了李迟意的头,他人头落地那一刻,杜若兰惊醒过来,冷汗浸了一身,可她没觉得多冷,屋中的空炉子里不知何时燃起了煤炭,烧得正红火。
这时有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端着一木盆热水进来,见她醒了,笑道:“夫人醒得正巧,我这洗脸水刚端来。”其实这水她已经换了三四回了。
哪来的丫鬟,还管自己叫夫人?杜若兰从噩梦中醒来,脑子里一片浆糊,猛然想起昨天夜里她那小叔子回来了,她的破院子被自己放火烧了,便随他住进了新宅。
外头已是日上三竿,自己居然一觉睡到大天亮……她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见那丫鬟要伺候自己梳洗,她顿时有些不习惯,“不麻烦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谁知那丫鬟却笑回:“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叫蓉儿,吕大人安排我们进府的,他还特地交代过,让我们好生服侍夫人和将军呢。”
不愧是礼部的人,这招待就是周全,连宅子里伺候的丫鬟都给安排好了。
不过杜若兰这都多少年没当过小姐了,这些年伺候人伺候惯了,早忘了那些娇生惯养被别人伺候的日子,突然冒出个丫鬟要来服侍自己,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她想赶这丫鬟出去,谁知蓉儿却是突然面露哀求,“夫人,是不是奴婢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说出来,奴婢改就是了,可千万别赶奴婢走……”
和她一同进府的还有个丫鬟,两人刚进府没半个时辰,另一个伺候李将军梳洗的就被他黑着脸打发走了,现在还跪在大门口哭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来了吗?
杜若兰知道,若是这丫鬟平白无故地被赶出府,怕是要受到吕大人的责问,以后也不好入别人家宅继续当差,她只得作罢,任她给自己梳洗穿衣。
不过这丫鬟手也是真巧,以往为了干活方便,她的头发都是怎么简单就怎么盘,今天经她的巧手一过,虽也不是复杂的发饰,但就是好看。
蓉儿只是在她脸上随意点涂了一些胭脂,她整张脸便容光焕发般变得娇艳起来。
杜若兰如今二十有一,可是镜中女子一双杏仁大眼,长睫微闪,加上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说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有人信。
杜若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从略显娇俏的妆容来看,她估摸着蓉儿以前伺候的是个正值豆蔻年华小姐,虽然好看,但实在娇艳,她觉得不太适合自己。
不过,又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得了年轻漂亮的脸蛋儿呢,她杜若兰是个俗套的人,自然也拒绝不了。思索片刻后,还是收回了让蓉儿给她重新换幅妆容的想法。
蓉儿拉开红木妆柜的抽屉,想找件首饰给夫人带上,结果拉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蓉儿不动声色地把抽屉推回去,转而扶了扶杜若兰的发梢。
“今日蓉儿给夫人上的妆容偏艳,若是戴上晃眼朱钗反倒落了俗套,奴婢看,这根木钗,正好合适。”说着,她拿起往日里杜若兰戴的那根木钗给她妆点在头发上。
素发浓妆,这根木簪子还真是把略显娇艳的妆容压下去几分,给她平添了几分端正来。
杜若兰感叹于这丫头脑子活络,手也巧,没想到嘴也巧,这心啊,更是巧。
她自然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抽屉,没觉得有什么,自己本就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她头上这根木钗子,还是她那小叔子用一颗树的边角料磨出来的呢,她就觉得这簪子挺好,是他对她这个嫂嫂的一份心意,她戴着干活也方便。
可仆人便不会如此觉得,若换了别的丫鬟,发现自己居然以后要跟了个穷主子,只怕早没了好脸色。她以前也是有人伺候的地主家小姐,自然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杜若兰想,兴许留这丫头在身边,也不错。
她被蓉儿带着去用饭,等她到的时候,看到李迟意着一身单薄的素衣端坐在桌前,饭桌上的菜有些微凉了,他一口未动。
见她来了,拿那双墨眼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杜若兰没看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丝惊艳,她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对不住,起晚了。”
李迟意轻唔一声,见她眼下有些青黑。
他知道他这个小嫂嫂若是换了地方睡,没有烛火彻夜亮着,半夜准保要做噩梦,本想洗完澡给她把烛台送过去,她却自己来了,可是明明点了烛火,她为何看起来仍是没睡好的样子。
“昨夜,睡得可好?”他试探着开口。
杜若兰点点头,咽下口中的饭菜,“你呢,刚回来,睡得还好吗?”
谁知他却回:“不太好,熬了一整夜,几乎没怎么合眼。”说完眼神颇为哀怨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杜若兰自然是没有看到的。
没想到他也没睡好。不过看他精气神挺足的,心道果然是少年人,一夜没合眼面上也不见有丝毫疲态。
见他身上单薄,年关将至,正是隆冬,怎么穿得这么少,看得她没来由心急,“房中备有暖衣,你怎么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