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头皮歇歇呀,天天盘头。”
许愿有种不好的预感。
奶奶一直操心她的个人问题。自她跟时昀昱分手后,奶奶时不时介绍老邻居,老同事的孩子来家里相亲,许愿见过几个,没有感觉。
徐秀珍一路埋怨,祖孙俩进了巷子。
巷口有一家奶奶经营的小商店。
老式的木制牌匾,遮阳棚陈旧,有晨光洒落,树影斑驳。
爷爷奶奶退休后闲不下来,就在家门口开了这家小店,隔壁是二叔家,倒也自在。
爷爷过世后,许愿劝奶奶关店休息,她不肯。
许愿眼尖:“多了自选水柜?”
徐秀珍边开门边说:“现在年轻人流行这个。”
“我奶真时髦。”
许愿把包放进店内,随手收拾了一圈柜台,刚坐下,外头传来汽车声。
“许愿,快出来见客人!”
预感成真。
许愿叹口气,从店内走出去。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开到巷边。车刚停稳,一个气质绝佳的老太太从车内下来,她快步走过来,握住徐秀珍的手。
“秀珍。”
奶奶也搭上她的手:“敏仪。”
两位老人都有些动容。
许愿没有见过来人,看情形应该是奶奶许未见面的朋友。
“外婆,你慢点。”
一个男人从驾驶位下来,他长腿走到车尾,从后备厢拿出几样礼盒,缓步朝这边走来。
被称作敏仪的老人先看一眼许愿,拉着徐秀珍的手往后看:“我外孙。”
徐秀珍笑看男人走到近前,对许愿介绍:“你王奶奶是我年轻时候的邻居,那时候我还没嫁人呢。”
许愿忙问好:“王奶奶好。”
“许愿好,长得眉清目秀,人也端庄,像你奶奶。”
许愿笑容有点尴尬。
倒不是因为被夸,而是她看清了来人。
来人不是旁人。熨贴黑衬衫,笔挺的西装裤,竟然是昨晚总统套房的客人。
男人站在一旁不说话,只微微笑。
同许愿一样,相亲场上的“老人”。
许愿没说话,心里不是滋味。
脑海忽然浮现昨天宴会厅走廊上的蜡烛。
“别傻站着,你们年轻人聊,我们老人家要叙叙旧。”徐秀珍拉着好友往身后的家门走。
王奶奶顺道推了男人一下。
许愿看一眼店门口的小桌子,凳子太矮,目测放不下男人的长腿。
她拨走耳边碎发:“坐里面吧。”
客随主便。
男人走进去,将几只礼盒靠放门边,往里走找到柜台后的高凳,坐了上去。
许愿见客人进去,打开立在门口的水柜:“你喝什么?”
“白水,谢谢。”
许愿自己拿了一瓶汽水,拽过门栓上的开瓶器,噗呲打开瓶盖。徐秀珍把开瓶器穿上绳挂在门板上,这么多年没丢过。
她进店把水递给男人,发现自己刚才坐的高凳被坐了。于是从另一边货柜后搬出同款塑料高凳,想了想,也摆在柜台后坐下。
两人并排,正对门口。
男人拧开瓶盖:“外面,是伊州河?”
许愿抿一口汽水:“嗯。”
昨天好像也问了这个问题。
伊州河从桐城穿城而过,自西向东,万行酒店在上游,水面宽阔。这里是下游,沿途都是老居民区。
“环境不错。”
“小时候不好臭的不行,这几年治理好了。”她指指不远处的桥,“那时候上学,去那边得捏鼻子。”
那时候工厂废水,生活污水都往里头排。现在工厂迁移,各家的排水管全接入市政管道,周边的环境,河道全部经过治理,水也变清。
“结婚吗?”
“?”
许愿问他是什么意思。
“要不要领结婚证?”男人问。
许愿转脸看向他,他正无聊地转塑料水瓶,她目光落到他手上,指节微弯,淡青色的脉纹分明,指甲修剪整齐,莹润有光。
有人从外头进来,“拿包烟。”他看到许愿,“许愿回来了。”
是隔壁二叔。
“二叔。”
许愿忙起身,转身从后面货架上取了一包二叔惯抽的云南玉溪递过去。
二叔接过去:“记账上。”
“二叔不用客气,我请你。”
二叔一家住在奶奶家隔壁,这些年没少关照自己。上学的时候开家长会,都是二叔二婶去学校,免去她不少麻烦和尴尬。许愿感怀在心。
二叔的女儿刚上大学,许愿上个月出差特意绕道上海看过她。
二叔拆开烟盒,抽空打量一眼许愿旁边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抽支烟点上,浅抽了一口,对许愿道:“这烟不行,不如你爸寄的好抽。”
许愿不吱声。
她不懂烟,她只是不想听到这个称呼。
二叔摇头。
他搞不懂,只要提到自己大哥许闵昌,许愿就变脸,他记得她小的时候不这样。他实在不明白父女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怨。
二叔要许愿中午去家里吃饭,许愿含糊应了。见二叔转身,她伸手扫了一下柜面上贴的付款码。烟钱连同纯净水汽水,一起转了过去。
要是盘货对不上账,徐秀珍夜里又该失眠了。
二叔刚走出店门,许愿听到一声“妈。”
却没听到徐秀珍应答。
许愿知道,她的奶奶又出来刺探情报了,她看一眼旁边的人,正对上他询问的目光。
她站着,他坐着。
他在等她回答。
“领证。”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