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不语,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你怎么办,还会下棋吗?”
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执棋的人伸手将棋盘上被围死的白棋一颗一颗拿下来,然后捏住一颗白棋开始思索应该下在哪里。
她好像根本没听到这个问题,而提出问题的程私言也不着急,只是坐在祈不语对面,安静的看着她继续手里的棋局。
片刻后,祈不语将最后一颗黑子落下,这才抬头,开始回答程私言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但生活,总要过下去吧。”
程私言笑答:“所以你都不会觉得难过对吧。”
祈不语摇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所以不说。她开始收拾棋盘,却叹了口气:“私言,观棋不语。”
程私言来帮忙,哄她:“知道了知道了,不过祈不语,要是有一天你消失了,你希望我怎么办?”
收棋的手停了下来,祈不语看着她,用很认真的表情回答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
——
“程私言,程私言,醒一醒,你怎么还睡上了,工作时间,认真一点好吗?”魏宝敲着桌子,将打盹的程私言叫了起来。看到她脸上的怨气,立刻拉开身位道:“停,你先别气,我是有正经事找你。”
然后也不管程私言是不是清醒了,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来,只是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尾巴,我梦到祈不语了。”
正打算说完就跑的魏宝一下就变哑巴了,办公室安静下来,半晌后,魏宝才出声:“都七年了,梦到,也正常吧。”
“我问她,有一天她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她说要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
“然后?”魏宝跟着她的话询问。
程私言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说:“然后我就被你吵醒了。”
呃,魏宝一阵无语,她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觉得晚一点再告诉程私言也不是不可以,于是收起文件,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程私言也没拦她,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七年了,她梦到祈不语次数越来越少,上次在梦里看见她,好像是半年前了。
就像祈不语在梦里说的,她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睡觉,生活嘛,总要过下去的。
其实她心里是感谢魏宝的,因为梦里祈不语的“然后”后面是什么,她根本不记得,万一真的通过这个梦想起来了,她心里说不定还会难受。
这七年,她早就习惯没有祈不语的日子了,习惯了回家后的漆黑,也习惯一个人睡双人床。
甚至于,她还有在魏宝的撺掇下,去见见给她介绍的新朋友。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口气,拨通了魏宝的电话:“回来,把工作汇报完。”
把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完,时间刚好到下班点。
程私言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正要起身,桌上的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是吴警官。
微微蹙眉,犹豫片刻程私言还是接起了电话:“做什么?”她语气很不耐,对面的人也习惯了这点,当年的案子两个人闹的很不愉快,程私言还愿意接她的电话都是老天保佑的结果。
“程小姐,七年前的案子,有受害者的家属表示想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程私言感到烦躁,在她放弃后,这些人反而又为了那件事想见她。
吴平解释道:“她说两天前自己好像看到自己丈夫出现在家门口了,你之前找过她,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帮她找找人。”
程私言攥紧了手里的手机,脱口而出:“没办法,有办法我不至于现在都没有她下落。还有,请你转告她,当初他们逼我签了调解书,就已经是承认事故里的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年我所有的调查资料都给你了,要怎么处理随你。”说完她便挂断了通话。
她又坐回椅子上,闭上眼平复着烦躁的情绪。
这七年,身边的人都尽量不在她面前提祈不语的事,她自己也是。如今又有人来提,她才明白,有些事 也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头两年,她为了抓住一丝的希望,四处奔走,联系了很多失踪人员的亲属,想一起联名给那场事故的责任方施压。希望他们能给出答案,为什么比赛会场会爆炸,为什么明明在场有五十人,最后找到三十七具尸体。
她自己找了专业团队鉴定,现场的所有痕迹里,完全没有那是十三个人的影子,包括她的妻子,她的,祈不语。
能用的方法用尽了,依旧是一无所有,后来那些家属为了拿到责任方给的赔偿金,反过来逼迫她在调解书上签字。
逼她承认,祈不语已经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她好像也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生活嘛,总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