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神情更凝重:“他中的许是控制人心神的毒,而且这毒在他身体仍有残留,说不定还会发作。”
我几乎立刻想到了凝烟说的“琴叠”。步青山和千重都中了此毒,是不是说明下毒的是同一批人?
“琴叠?”
我将凝烟所说百毒门之事转述了一番。
花落听完后道:“若真是这样,事情便棘手了。
“自从发现教中有叛徒,我便想法子溜了出来,四处乔装打探消息。一打听吓一跳,这些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门派竟然不知何时都冒了头,有的投靠了安王,有的却似乎不是。就比如这个百毒门,据我所知安王手下并无此门派。”
不是安王?
我细细思索起来。
若传言不假,安王所图皆是为了谋朝篡位,他除了要银钱,还需要人,要把乱七八糟的江湖武林统一起来为他所用。
但事实却是,不管我还是步青山,婆罗教还是他们几大门派皆损失惨重,就像一场安排好的屠戮,那些隶属于庙堂之外的都要被挫骨扬灰。
这是两拨人。
安王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敌人还在暗处,不过至少有两个放在明面上的爪牙——陈愚和储遥岑。
我缓缓道:“你刚刚说,步青山现在这样,是因为被人控制时反抗过?”
花落点点头:“但这也不是什么办法,他现在智力功力尽失就是后果。”
“总有办法的。”我低声道。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对我道:“我还要去给别的房间送烤鱼,做戏得做全套,我现在可是这家客栈的掌柜的。”
他刚要走却又折回来,看了一眼步青山的方向,压低声音问我:“你印信那事儿,万一真是我告诉陈愚的呢?”
我耸肩:“真是你,你还能在我面前站这么久?”
他一愣,而后大笑着出门了。
虽然花落同我会合是个好消息,但我心中并未轻松半分。
这些人到底要控制步青山做什么?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给步青山下毒的就是那藏在暗处的另一伙人,他们除了想把江湖人一网打尽外,似乎还有别的企图。从步青山的状况看,他们也没得到想要的东西。
那就意味着他们还有后手。
说到手,我对着太阳底下看了看手腕,那条金线似乎更长了,而且变长的速度加快了些。
唉,安王想当皇帝,我倒好,快去阴间当皇帝了。
第二日是所有人上山的日子。
芙蓉山庄的规矩,来人须有名帖,方便登记在册。
花落换了套小厮的打扮,又给我和步青山顺了两个“狂沙帮”的名帖,大摇大摆进了芙蓉山庄的大门。
为防被人认出来,我让花落给我和步青山换了张粗犷的脸,更加符合“狂沙帮”的气质。面具自然没有凝烟做的精致,但只要不盯着看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晨间太阳还未露面,只青白天穹,又有白雾缓缓,整个芙蓉山庄仿若仙境。
就是这仙境里恐怕都是牛鬼蛇神。
“不知道陈愚那小瘪三在哪。”花落咬牙切齿道。
“不管他现在在哪,今日过后,他只会是一具尸体。”我淡淡道。
我们在山门处等了一会,便有引路的弟子把我们带进庄里。
芙蓉山庄向来只收女弟子,给我引路的是个年轻小姑娘,约莫十四五,脸圆圆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狂沙帮,”她接过名帖念了几遍,又看看我们,露出困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应当也不是什么大帮派吧?那跟我走吧。”
好家伙,当着别人面说人家是小帮派,好在我们不是本尊,不然半路就得闹起来。
我道:“这位......”
“我叫霜红,霜叶红于二月花的霜红。”她摇头晃脑地领我们往山上去。
“霜红姑娘,”我悉心求教,“这大小帮派有何区别?”
“大帮派当然是坐在好位置,你们嘛......”她转过身来伸出三根手指头,“一共三个人,要是来得晚点,估计连坐的地儿都没有。”
我笑道:“这天刚亮,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位置应当是有的吧?”
她露出一幅“你太天真了”的表情:“这可是万盟会!许多门派前些日子就来了!”
花落道:“不是说只有万盟会当日才能上山么?”
她摆摆手,语气十分老练:“那只是骗骗你们这些小门派罢了,有些跟掌门或者师姐们关系好的,早些日子便寻了借口来拜访,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来这么早?是真的为了争个高低还是另有原因?
我正思忖着,走前面的步青山突然停下来,我“砰”一下撞上他后背,差点把易容的面具装歪了。
“怎么了?”
步青山没说话,朝右边那条岔路看了一眼。
我们被霜红带着走的是左侧的路,于是我问:“姑娘,右边这条路看上去风景格外优美,为何不走这边?”
她说:“师父说,来的人都走这里,那里通往后山,是师父师姐们论课的地方。”
在后山论课?反正我是不信的。主要是步青山一路上没有异常,唯独在这里停下,不是他脑子有问题,就是这里有问题。
虽然他脑子真的有问题。
我给花落悄悄打了个手势,意思让他找机会查看一番。
天越来越亮,我们被带至近山顶的一处广场。
整个广场呈圆形,正中央是高台,想必是平时拿来练武之地。北边设了三个帷帐,显然是给大门派准备的。芙蓉山庄和昭明楼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云中洲的地方空着,想来那一群磨磨唧唧的小弟子还在路上。帷帐对面的空地上只是稀稀拉拉摆了些蒲团,隔几步就坐着一堆人,闹哄哄的。
霜红把我们带到了一处还算比较安静的空地,示意我们坐地上。
花落瞪着眼睛。
我衣服一掀落了座,怕惹人注意,赶紧把另外两只也拽下来:“这时候就别讲究了。”
步青山扭来扭去:“硬,不舒服。”
我给他脑门上来了一下:“惯的你,臭毛病。”
他捂着脑袋望我,顶着一张糙汉的脸,眼睛却是水汪汪的。
花落凑到我耳边说:“步大侠这般换了个人似的,倒也有趣。”
我一噎,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步青山只有现在这样,才能理直气壮地要这个要那个,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以前他哪怕吃糠都一声不吭的。
由此可见,做傻子还是很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