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布尔诺灰得像一块冷石。
铁蹄敲击青石街,马车沿着帝国主干道缓缓驶入城门,伴随轮轴转动的沉闷声响,仿佛拖曳着一场还未宣告的判决。城门上方的旌旗低垂,红底黑鹰的图案几乎褪色,被冬日冷风卷成破布。
守卫静默列于两侧,链甲紧扣,佩剑贴身。他们目光如石,盯着车内的人,却并不看她们的脸。仿佛马车中的人只是被押送的“物品”,与货物无异。
街道两旁有少数民众远远窥视,站在檐下,衣衫褴褛。没人发出声音——布尔诺是军政城市,没人会为“被押来的贵族女子”流露怜悯,尤其是那种看起来被命运选中、却一言不发的少女。
赫曼骑马行在前方,披风在风中翻卷。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块被锤炼过百次的军碑。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下令加速,仿佛他清楚车内的两个少女无路可逃,不必催促。
车内的塞拉握紧了手中的披风边缘。她沉默地望着车窗外模糊的街景,神情空白。
玛姬坐在她身侧,侧头看着她,神色复杂。她想握住对方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一切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她们之间的每一段对话、每一个眼神,都会被这座城市的石砖与冰雪吞噬。
“快到地方了。”玛姬低声说,像在提醒,又像在告别。
塞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她的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求助,只剩一种茫然的迟钝。
车轮一顿,马车停下。
“下车。”
赫曼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冷硬如剑鞘敲击地面。
玛姬立刻起身,扶住塞拉。
她们的腿脚已被绑了一整夜,塞拉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玛姬迅速搀扶着她下车,目光警觉地扫过四周。
石砖广场上已有数十名士兵列阵,两名身着红饰的骑士正立于马车侧旁。
但这份短暂的接触很快被撕裂。
两名士兵上前,一左一右将她们分开。
“你们做什么?”玛姬本能地拔高语调。
骑士冷静回应:“萨赛特小姐将即刻转送莱茵兰,由帝都议会特使接管。请勿干扰。”
“……萨赛特?”玛姬怔住,眉心微皱。
她下意识地看向塞拉。
而塞拉的反应,比她更微妙。
她并没有惊讶,只是像在听一个不熟悉的词。嘴唇轻轻张开,神色略显迟钝。她仿佛不知如何回应这个名字。
玛姬的心猛地一紧。
“你从来没有这么称过自己。”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但她知道。
她知道那个名字是给她安上的,而不是她的。
这时,赫曼迈步走来,站在玛姬面前,眼神冷静如常。
“玛姬。”他说,“你将编入布尔诺军营,西侧第五侍从训练队。”
玛姬没有回应。
“立即归营。”
“我不是你的人。”玛姬声音低哑,目光锋利如刀,“我无军籍,无封名。”
“现在有了。”赫曼不疾不徐,将一枚兵牌丢进她掌中。
玛姬低头看去。
黑铁制,刻字粗糙。
兵牌沉甸甸地躺在她掌中,冰冷、粗砺,像某种命运的标记。
赫曼语气不变:“你可以拒绝。但我们将你视为不稳定因素,一并押送莱茵兰,由专审法庭裁定。”
她沉默了良久,兵牌在手心发烫,仿佛将掌纹都要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