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瞳孔骤缩。他右手悄悄摸向枕下——空的。
"找这个?"
裴玉棠从药箱取出那柄断剑,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突然劈下。剑风擦着耳畔掠过,斩断床柱上盘踞的花蛇。蛇头飞落药炉,溅起一片嗤响。
"蛇骨毒的解药,"裴玉棠甩了甩剑上血珠,"需用下毒之人的血做引。"他将断剑扔回给他,"能握剑吗?"
沈醉怔怔接住兵器,忽然发现这太医握剑的姿势极为标准——那是西北军特有的起手式。
晨光透过窗棂时,沈醉已经能靠着软枕坐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间厢房:靠墙的紫檀药柜上整齐排列着青瓷药罐,案头摊开的医书旁搁着盏冷透的茶,地上铜盆里泡着染血的布条。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幅《海棠春睡图》,题着"宁可枝头抱香死"的诗句。
"看够了吗?"
裴玉棠端着药碗进来,眼下青影比昨夜更重。沈醉注意到他换下了官服,此刻穿着件素青常服,衬得肤色如玉。
"裴大人救命之恩——"
"喝完药,自己去找禁军自首。"裴玉棠将药碗重重搁在床头小几上,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
沈醉也不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他故意舔了舔嘴角,果然看见太医的耳尖又红了。
"其实我是被冤枉的。"沈醉突然正色道,"那晚我在醉仙楼喝酒,根本没见过什么户部侍郎。"
裴玉棠冷笑:"缉捕令上写你劫了军饷。"
"那更可笑。"沈醉扯开衣领,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三年前我护送军饷去西北,半路遇伏,这伤就是为保军饷留下的。"他指尖轻抚疤痕,"朝廷若真要查,该去问问兵部那位新上任的侍郎大人,为何我呈上的证词石沉大海。"
裴玉棠整理药箱的手指微微一顿。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仔细搜每个角落"。沈醉脸色骤变,下意识去摸剑,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躺下。"裴玉棠突然掀开锦被,"不想死就别出声。"
禁军统领赵闯进来时,裴玉棠正在给"病人"把脉。
"裴太医,打扰了。"赵闯抱了抱拳,眼睛却往床帐里瞟,"昨夜有刺客潜入皇城,太医院也在搜查范围。"
裴玉棠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恰好挡住对方视线:"赵统领请便。只是我这病人染了时疫,恐怕..."
赵闯立刻后退两步,却仍不死心:"这位是?"
"家兄。"裴玉棠面不改色,"从陇西来探亲,不慎染病。"
帐中传来虚弱的咳嗽声,一只苍白的手颤巍巍伸出帐外。赵闯瞥见那手腕上布满红疹,吓得又退三步。
"既然如此,下官告退。"
待脚步声远去,沈醉一把掀开被子,脸上用胭脂画出的"病容"已经被汗水晕开。他指着自己哈哈大笑:"裴大人好演技!我何时成了你兄长?"
裴玉棠取出帕子擦手,淡淡道:"你腕上涂的是黄连汁,两个时辰自会消退。"他顿了顿,"三日后能下地就立刻走人。"
沈醉却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早知道我是冤枉的。"
裴玉棠垂眸看他,晨光在那双凤眼里流转:"我只知道,西北军从不背叛同袍。"
雨后的风穿堂而过,掀起案头书页。沈醉望着那人转身时扬起的衣角,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