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丰年摇头,拍了拍秦昭阳的肩膀:”没有,我毕业典礼的时候他来找我拍过照的,那个时候应该是高中了吧?“
秦昭阳特别高兴:“那天找丰年哥拍照的人那么多,丰年哥还能记得我,说明我还是很特别的嘛!”
三个人说笑了一番,周丰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跟江姜站在一处,手搭在江姜肩上,“介绍一下,这位是白荷村的村民,江姜,现在也在我们实验站帮忙。江姜,这位是我本科的导员,李老师,秦昭阳,我本科学院教授的儿子。”
秦昭阳有点不乐意,开玩笑着说:“我现在也是丰年哥的学弟了好不好!哪有你这么介绍的。”
李老师打量了江姜一番,上去同他握手:“我上午在乡里的办公室好像见过这位江同学啊。”
江姜腼腆地笑,点了点头,小声说:“见过的,我去帮周哥送材料。”
他们四个在前头走,其他学生在后面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白荷小学。乡村学校孩子不多,还有不少红莲村的学生来这里上课,每个年级一个班,一共100多个学生,六位老师,其中还有一个是老校长兼任的。
老校长站在学校门口迎接他们,与李老师和周丰年热烈地交谈起来,好半天才发现了躲在一边的江姜。
白荷小学的老校长已经六十多岁,当初还教过江姜,江姜上小学的时候虽然身体不好总缺课,但是一个非常听话乖巧的孩子,成绩也很不错,因此老校长对他也是非常疼爱:“江小三儿怎么也来啦?”
江家三个兄妹都是从白荷小学毕业的,一个村的乡里乡亲,多少都有点沾亲带故,就拿家里的排行来喊小辈,江姜红着脸给校长鞠躬打招呼:“校长好。”
周丰年说:“小姜现在在我们实验站做后勤工作,知道我们要来学校,特地跟我一起来看看。”
老校长高兴地说“好好好”,又忙着去招呼来支教的大学生们。十几个学生和李老师跟着校长进学校,去教学楼里看孩子们,周丰年和江姜落在最后不急着走,秦昭阳跟在队伍后面,扭头看了他俩一眼,也没说什么,跟着同学走了。
江姜兴致不高,垂着眼看地面,周丰年弯下腰凑到他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罪魁祸首哈哈大笑,拍拍他脑袋:“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呀,”江姜耸耸肩:“太热了而已。”
“瞎说,还想骗我,”周丰年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江姜的鼻子,弄得他五官都皱到一起:“都跟你说了很无聊的,就是寒暄一下打打哈哈,等他们参观完学校分配好任务就回去。”
江姜摇摇头:“我没觉得无聊呀,我觉得看看城里大学生都是什么样儿的,挺好的。”
周丰年站直了看着江姜的头顶,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江姜没怎么出过莲花乡,镇上都很少去,很多年前就不读书了,而且也不是他不想读,是因为总生病才耽误。他买了书架在宿舍,江姜经常来看书,盯着科普图书上那些昆虫或鸟类的参照图认认真真地对照讲解阅读。江姜跟他说,他很喜欢读书人,觉得他们这些人都特别了不起,或许在江姜心里,是很羡慕这些大学生的,又是同龄人,他看见他们被校长笑脸相迎,热切地邀进教学楼,自己却被冷落,因为他只是个在实验站帮忙管食堂的。
和江姜相处时,周丰年经常忘记,江姜没上过高中,更没上过大学,因为和他说话的江姜,天真单纯,娇憨耿直,听不懂时会乖乖地麻烦他解释一遍,多数时候都是崇拜地看着他,打心眼里钦佩他。或许会有人评价,江姜不聪明,脑袋不够灵光,在周丰年看来,江姜的单纯无邪,是因为被白荷村保护的太好,一个小病秧子除了因为没什么力气干不了农活被嫌弃,没人会给他委屈受。白荷村民风淳朴,养育出一个纯真烂漫的江姜。
周丰年有时会想,读书很重要,又没那么重要。读书学习、受教育,往小了说,无非就是教人为人处世、知书达理,而他认识的很多所谓读书人里,有些人的品德、素质、谈吐、审美和思想,还比不上长在农村、只念完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江姜。
“我也是城里来的大学生,你看我看得还不够?“周丰年轻轻地笑着,看江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疼爱,但江姜垂着头,看不到。
“你跟他们又不一样……”江姜撇撇嘴,踢飞了脚边一块小石头。
周丰年挑眉:“我哪儿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呀。”江姜想不出来说什么,索性装傻充愣,也往教学楼里走。
周丰年跟上去,在他耳边小声说:“城里来的大学生没意思,好多人都不如你。”
江姜惊讶地扭头,差点撞到周丰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周丰年一本正经:“可不是人人都会养小猪崽,会采莲蓬,会变着花样烧好吃的饭菜、把研究员都喂胖了好几斤。”
江姜气笑了:“周哥,你别笑话我了。”
“真没笑话你,”周丰年搭上江姜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江姜,人生百态,不是只有读书、上大学才是好的,各行各业都有发光发热的能人。很多前辈都没上过大学,但是也为国家、为人民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们作为普通人,只要扬自身之长,不愧对人生,不辜负生活,不浪费生命,就已经是最好了。”
这一番话江姜一时间没听懂多少,但是他就是知道,周丰年在安慰他。
他有些眼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感激地冲周丰年笑笑,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周哥。”
周丰年看小羔羊似的江姜,眼尾红红的,笑起来小梨涡浅浅,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他立马直起腰,手掩饰地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两下,“走吧,我们去教室看看。”
江姜屁颠屁颠地跟上,一切不开心瞬间烟消云散。刚刚他情绪不高,其实只是因为他害怕见老师而已,毕竟校长当年教他的时候还年轻,板起脸来教训学生、要打手板的时候特别吓人,即便是江姜长大了,在村里偶尔遇见老校长还是会绕道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今天周哥安慰我了,真好!江姜心里美滋滋的,总觉得离周哥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