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江姜咽了好几口口水，旁边的学生暧昧地笑，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让江姜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似乎是心神不宁惹得祸，江姜连输了好几局，秦昭阳问得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得艰难无比。

“小江哥现在是暗恋吗？”

“……是。”

一言既出，又是一片沸腾。

“你喜欢的人，现在在白荷村里吗？”

江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身边人都等得及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江姜艰难地说：“嗯，在的。”

比起秦昭阳这个同学的真心话，学生们更想八卦这个年轻的小师傅，一个个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小江哥为什么不表白呢？”

江姜垂着头，“因为不自信吧。”

学生们起哄：“先冲了再说！喜欢就上！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秦昭阳丝毫不受围观人员的影响，定定地看着江姜：“还有一个，我想问，小江哥喜欢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性向的问题在当今社会早就不是被人避而不谈的事情，学生们觉得秦昭阳突然问这么一个没什么意思的问题有些无聊，又不敢明说，只能瞧着江姜等待回应。

江姜却觉得草地犹如火热的铁板，几乎要坐不住，紧张得喘了几口气，都有学生要起身去别处看看了，才嗫嚅着说：“是，是男人。”

有个女生看出江姜的不适，安慰他说：“小江哥，喜欢同性早就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了！你没必要有心理压力的啦！”

江姜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冲她点点头：“嗯……”

之后江姜说什么也不愿意玩了，有个男生自告奋勇要跟秦昭阳玩，把江姜替换了下来。熟悉的同学一起玩儿气氛更好，江姜退到一边，离人群有了些距离，坐下来的时候，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猛跳，他的手都有点抖。

竟然，就这么把这个秘密暴露了……

江姜有点想哭，觉得自己真没用，其实根本没人在乎他是不是同性恋，即便同性恋在农村还是少见，但是对于城市、或者说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同性恋早就不是什么尖锐的话题，同性婚姻也已经开放登记三十多年。他说他喜欢男人，对于那些学生来说，可能就像他说他没读过高中一样，一时惊讶一下，转而又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然而，江姜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秦昭阳问得那么直接，那么深入。他好怕下一个问题，就要问他喜欢的人是谁了。

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抓起地上的土塞进嘴里，咽下去。

江姜很坚定，如果他要把这份隐藏在心底的情谊说出口，第一个知道的，必须是周丰年。

他脑子里又开始蹦跶出周丰年的脸，各种表情，各种眼神，江姜脑子里一团乱，脸上也烫烫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开始起了流萤，萤火虫飞舞着，空中飘着点点幽绿的荧光。学生们不停地拍照、合影，小山丘上又满是欢声笑语，江姜一个人坐在一处，显得有些孤单，林磊被李老师拉着聊天，聊着聊着也忘记了去找江姜这件事，只当江姜和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们玩得高兴，就不去打扰了。

江姜正一个人发着呆，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秦昭阳弯着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脸歉意：“小江哥，你没生气吧？对不起，我刚刚玩得太上头了，是不是有冒犯到你？”

江姜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一下子有点害臊，你没错的。”

秦昭阳站在高一些的地方，蹲下来也能俯视江姜，他托着腮，歪头笑着说：“那我也回答那些问题，就当是我们俩扯平了。”

江姜还在怔愣着，秦昭阳幽幽开口：“我现在，也算是在暗恋吧。”

“我喜欢的人，也正在白荷村。”

“我之所以没表白，是因为我之前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必要特地费心走个形式。”

“我喜欢的，也是男人。”

秦昭阳笑起来天真可爱，凤眼狭长带点娇俏：“小江哥，我再送你一个真心话吧。”

少年抿了抿嘴，好像有些羞涩，垂着眼睛，睫毛纤长，江姜抬着头看他，好像在看一只漂亮的天鹅，对着沉静的湖水，细数自己的爱恋。

“我喜欢的人，是丰年哥哥。”

“喜欢好多好多年。”

“我为了他，努力变成更好的人，考他的大学，来他工作的地方做实践，想离他更近一点。”

江姜望着他，忍不住想，原来阳光爱笑的秦昭阳，也有这样纠结胆怯的一面，本就已经是他一生拍马扬鞭都追赶不上的少年，都还在为着那位心上人自卑踌躇——他又算什么呢？何德何能，怎么敢肖想那个人？

秦昭阳在羞涩地笑，江姜拼尽全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可是做不到，脸上的悲伤被发红的眼眶、呼之欲出的泪水烘托得更加绝望。

“小江哥，”那张线条精致的嘴唇，几度开合，吐出一句饱含少年思慕、又透着羞怯苦恼的话语，却像一把尖刀，狠狠剜在江姜心上：“你说，我配的上丰年哥哥吗？”

“我足够优秀到能让丰年哥哥喜欢我吗？”

“我想和丰年哥哥表白，小江哥，你能不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