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皇子的身份是何等尊贵,伤着碰着了,万一连带整个阮府跟着遭殃,那她真是到了阴曹地府里,都不能安心了。
怎料两人刚踏至木梯,就忽然飞来横尸。
一个小厮装束的人被抹了脖子,惊恐地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脖间豁开的血口狰狞惧怖,鲜红如泉涌般咕噜着往外冒,别提有多骇人了。
饶是看惯了恐怖片的阮梨,亲临这兵刃时代,也难免吓蒙,脑子里煞白一片。
也是在这一日,阮梨碰见了温十。
温十生得俊俏,柳叶眉,丹凤眼,那张脸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像极了个温润书生。
只可惜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海寇,喜欢提着把砍刀在肩,却也算是个糙中有细之人。
毕竟,就连阮梨都认为藏身在船楼酒窖的木梯后,是极为隐秘之地了。
那逼仄空隙掩藏在黑暗里,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
而温十不仅想到了,还明晃晃地举起燃灯,凑在两人脸上:“小娘子,是你啊。”
顶着原主的身体,阮梨也不敢乱说话,无言看着他。
“你不记得我了吗?”
霜霜到底年纪小,已经吓哭了。
阮梨只得死死咬住唇,勉强回神,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挡在她身前:“你想要银钱是不是,我身上有不少值钱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伤害我们。”
“真新鲜,第一次见主子挡在下人面前的,你不怕死吗?”
阮梨无话可说,她以为自己不怕的,可危险落到自己头上,就真真切切地恐惧了起来。
后来温十说了什么,她也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后来官兵匆匆赶至,对方听见声响收了砍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再会啊,小娘子。”
·
阮梨回府后,惊魂未定,一连高烧了数日才勉强从昏沉的睡梦中醒过来。
霜霜端了碗浓黑的,散发着苦涩味的药来。
阮梨生无可恋地倚靠在床头,余光瞥见窗外云光遮天,叶影覆至了台前,满院已然关不住草木欣荣之景。
“什么时辰了?”她问。
“刚过午时。”霜霜望着自家主子,满眼都是心疼,“姑娘吓坏了吧,郎中来瞧过两次,嘱咐说这安神汤药一顿也少不得。”
这安神汤,真不是一般的苦。
“先放着晾晾。”阮梨能拖一时便拖一时,想起什么,拉住了霜霜,“霜霜,你走近些,我问你几句话。”
原主的身子实在是孱弱,她虽比前两日清醒,但说话大了点声,也还是气虚。
“我病中这两日,府里可曾出过什么事情?”
霜霜疑惑地摇了摇头:“不曾。”
“那……有谁来过府中吗?”
霜霜想了想:“没有贵客来过。”
“不应该啊。”阮梨兀自喃喃,脑海里浮现出傅兰蘅从船上坠落海中的最后一面,抿起唇又不甘心地问了句,“三殿下呢,也没来过吗?”
霜霜眼睫狠狠扑朔了下,哭笑不得道:“没来过,听闻三殿下当晚起烧,隔日就好全了,还有人看见他去了校场。”
“他竟没来兴师问罪?”阮梨微微失神。
昏睡的这段时间,她总是在半梦半醒间不由得惦记着那个坠入海里的三皇子。
还梦见他从海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脚踝。
险些没把自己吓死。
“兴许是三殿下大度,才没怪罪下来。船楼一事死了好几个家丁,幸亏没有伤及世家子弟,不过圣上已然大怒,增设了几个哨位下令严守海岸……那些个海寇实在是猖狂,竟敢跑来岸上造次。”
阮梨眯起眼睛,她可不认为傅兰蘅这人大度,保不住正憋什么坏招,就等她醒来之后算账呢。
不成不成。
想到这里阮梨坐不住了,端起桌上的药一饮而尽后,连忙问道:“霜霜,你去打听打听,三殿下现在在哪儿,然后在府外备好马车。”
“姑娘要出去?”
“对。”
霜霜还想说什么,阮梨脆生生打断她:“你姑娘我不会有事的,无须寸步不离守着我。对了,这事可别让阮苏苏那个小妮子知道。”
霜霜见没得商量,只好不情不愿地出去办差,很快就打听回来,三皇子过了午时,又跑去了校场。
听闻他与小将军段砚有同窗之谊,年纪又相仿,所以私交不错。
半个时辰后,阮府马车停在校场外,两名侍卫例行上前检查了番。
听闻阮梨要见三皇子后,其中一人进去通传。
其实阮梨做好了吃闭门羹的打算。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很快折返回来:“阮姑娘,三殿下在里面等着呢。”
“劳烦大哥给指个路。”
“进去就能看见了。”
阮梨顺着方向提步走进校场。
恰好有一行人骑马而过,尘土飞扬,卷起八尺高。
她边挥开边前行了几十步后,身旁忽然有阵疾风掠过。
骑马之人勒绳及时,马扬蹄,堪堪擦着她身侧落了下来,惊起不小的尘屑。
看清楚马上的人是傅兰蘅后,阮梨只好咽下不满,堆起笑容又行了个礼:“三殿下。”
马儿不安分,转来转去,傅兰蘅就直着背安坐在马上,看着她,眼底透出些许玩味的笑意来,并没有出言。
“我是特地来找三殿下的。”阮梨道。
“找本王?”傅兰蘅收起笑意,转而露出几分防备的神色来,“本王可不记得与你有多深的交情,跑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