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船楼那次吗?还有哪次?!
这不明摆着说自己克傅兰蘅吗?男人真是小肚鸡肠!
阮梨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弯了弯眉眼:“知道了大人,想不到大人看着年纪轻轻,竟也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乱神之事。”
一路腹诽着进了禁区,前路已看不见其他世家子弟的身影。
风过竹林,茂密的新叶遮不全,天光穿过缝隙,交织出的斑驳的光影。
分明竹林还是那片竹林。
冷意却在悄然间附骨而生,日光笼罩的平和下,似乎隐藏着什么蠢蠢欲动。
阮梨也说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对,只凭直觉断定这不是良地。
也是,禁区能是什么良地。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阮梨一激灵,她侧过身去,认出说话的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叶氏,单名一个清字。
“我与他们都不认得,就没有一起,叶姑娘,你也自己在这?”
叶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我方才扭到了脚,走不快了。”
“扭到脚?那你不能留在这儿了。”阮梨折身就要回去寻人。
却被叶清拉住手腕,她指了条路:“现在返回去太远了,从这边走大概还有二里远的地方有个瞭望台,那里面都有侍卫守着,能不能请姑娘替我叫来人,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叶清所指,乃是竹林东面凭空横出的一条小道。
小道不似主路,没有多少踩行痕迹,杂草也生得比其他地方要多些。
转念间,阮梨不禁生出疑虑,瞭望台真的在这个方位吗?
可眼瞅着叶清扶树而倚了下来,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理,片刻犹豫后,还是应道:“那你小心些,我快去快回。”
“劳烦阮姑娘替我跑这趟了。”叶清面露难色,“还耽误了姑娘狩猎。”
“客气了,不耽误的。”阮梨本就无狩猎之心,但也不想自己身陷险境。
不过说起来,来时这一路上也走出了很远,但林中依旧僻静,不似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沿着小道,原本平坦的路忽而变得有些崎岖了起来。黄土包裹着凹凸不平的石块,不慎踩到恐有扭到脚的可能。
阮梨脚程渐渐就慢了下来,等算了算差不多有两里路时,她也没有看见有瞭望塔的影子。
被骗了,还是找错了?
可这也没有其余前行路,那应该就是被骗了。
阮梨很快就认命接受了这个事实。
并非是容易轻信他人,而是再重来,她也没有办法弃叶清于不顾。
只是,为何要将她引来这里?
这片竹林远比阮梨以为的要大,走了许久也不见头。
如今身处之地除了竹木外,还掺杂了不少枝干粗壮的树,她认不出是什么树,只看出了皆年份已久。
繁茂枝叶,遮去了更多的天光。
阮梨歇了会儿,热意也跟着散去,那股子阴凉的湿冷不知不觉重新攀上来,连带着阳光普照的周遭,看着都分外幽气森森了些。
她本就胆子不大,一人身处有野兽的禁区,心神难免慌乱。
哪有什么瞭望台,还是快些回去好了。
当机立断,正要折身返回,头顶忽间响起了声音。
“嘶嘶,嘶嘶。”
阮梨当下心就凉了半截。
大多数人生来就有被那冷血之物支配的恐惧,她更是如此,喉间因突如其来的惊惧而仿若被人紧攥,一时失了声,也忘了呼救,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僵硬得扭转脖子去看。
然后毫无征兆地,对上了那条蛇猩红的眼睛。
蛇只有半个碗口粗,通身黑鳞,下半段缠绕在树干上,上半段就悬在她头顶。
此刻正嘶嘶吐着蛇信子,眼神阴冷,露着凶光,盯她如盯已经入腹的猎物。
太近,来不及拉弓。
好在阮梨求生本能尚未失灵,她迅速朝旁边的大树扑去。
与此同时,那条蛇猛冲下来,扑了个空。
它掉落在地,身躯扭拧成团,很快又盘开,而后忽然立起前身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阮梨看。
阮梨大气不敢喘,已经做好了拉弓的姿势。
但蛇游走灵活,身形比其他野物又小很多,就她那从前只有娱乐性质的射箭,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三脚猫功夫。
要是箭出歪了,碰上毒蛇,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死得潦草又凄惨。
思及此,阮梨转身,重新冲入了林间。
横冲直撞跑了数十步,她再回头看,那蛇居然还紧跟在其后,眼见着距离越拉越近,脚下的路也越来越不平坦,她抽出了匕首来,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如此了,总好过那命中率几乎为零的短弓。
就在此时,忽有一支长箭逆风破空,在她余光里飞去,伴随着尖锐的啸声,直射插在了蛇头上。
它吃痛,又扭作一团,噗嗤噗嗤撞击着地面。
“发什么呆,你就是将它砍作两段,它也还能咬你。”
阮梨抬眼,不远处四起浮尘中有树,树身不高,横生的木干却比半个人身还要粗。
在树干上的人则是一身骑射劲装,他才刚收手,又重新倚靠了下去,仿若拉箭的人不是他一样。
恰有天光落至他的眸底,阮梨又见到了那双如琥珀般剔透的眼睛,也衬得他眉宇间沾了柔色。
阮梨回过神,小跑过去,远离了那条蛇。
“给三殿下请安,三殿下又救我一命。”
还不清了,还不清了,这下要还到何年马月去啊。
傅兰蘅偏头,目光如炬,审视般上下打量她,蓦地嗤笑了下,又枕回交叉在脑后的双臂间,闭目养神去了。
随后轻飘飘道:“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