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可不认识你娘亲。”
她松了松踩在少年胸口的脚,惊月大口吸气,说话恢复了正常。
“我阿娘是凌霄教掌门首徒,你师父南宫宸屠灭凌霄教时,她刚好回宗门。”少年满脸鲜血沾着泥土灰尘,却遮挡不住他一双满是仇恨的眼睛。
公冶情刚听道“凌霄教”三个字,就猜到了他后面想说的话。
果然,这不就是第二个紫府道宫的宫主嘛。
凌霄教还真是姻亲遍布仙门,他们应该改名成合欢宗才合适。
她想到毕方翎说过的话——“我愿向天道起誓,九曜观天镜确显示南宫宸屠灭了凌霄教。”
她心中知道师父不是暴虐之人,内中必有隐情,奈何世人不知。
况且,如今追杀她的人里,又能有几人像惊月一样,单纯是为了仇恨而来?
更多的,恐怕是觊觎月脉传承。
她右手一振,找死化作的鞭子瞬间变回长剑。
惊月捂着脖子,打了个滚站起,重新捏起剑诀,准备袭来。
公冶情挥剑斩碎剑光,高喝一声:“惊月,我今日饶你一命,你来日可会继续寻仇?”
“会!我一定会杀了你!”惊月满脸倔强,再次御剑攻击。
这世上,有许多仇恨来得莫名其妙。一旦被卷入其中,亦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公冶情有许多未尽之事,在为师父洗清冤屈前,她别无选择。
仙道修士重因果。
现在杀戮越盛,来日天劫加身时,天劫的威力就会越大。
她干脆利索一剑将惊月斩落在地,少年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像岸上弹跳的鱼一样,徒劳无功。
他侧过头来,咳出一口血,浸透一小片草叶。
公冶情负手而立,凝视着远处的山崖,云雾舒卷,恣意自在。
“我会记住你的脸,就从你开始吧。”她最后看了一眼惊月的脸。
她转过头不再看少年的脸,找死高举,对准惊月的心口刺下。
预料之内的血没有溅出。
“锵!”一声。
一长一短,两柄狭长纤细的剑左右交叉,将找死架住。
浓郁的血腥味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梅香,她转头望去,月白广袖垂落遮住了地上躺着的惊月。
端木清对着她略略颔首,温润如玉的脸有几分苍白,许是界渊的伤势还没有好透。
“公冶道友,还请饶过我师弟。”青年面色平和,平心静气。
若是忽略掉遍地鲜血,垂死惨叫,他似乎依旧身处无涯,在和地位对等的圣女说话。
“你换了剑?”她打量着端木清手中的一对剑。
纤细而锋芒毕露,刃上闪着寒光。被这样的剑刺进身体,一定很痛。
玄天道子和她全盛时期的实力差不多,如今她无法动用术法,定然是打不过他的。
她心念转动,沉腰滑步,用力挥舞找死,斜斜磕飞端木清左手的那柄短剑。
短剑激射而出,朝着附近一个玄天弟子心口飞去。
端木清足尖踩地掠起,衣袂猎猎,他要拦截短剑。
趁着这个机会,公冶情转身后撤。
这里的打斗声传了出去,林边的雾气本来就淡,周围修士看到她,逐渐合拢。
夕阳照在他们仇恨夹杂着欣喜的脸上,扭曲而狰狞。
离去的路已被封死。
她转头望向另一边,翻滚的云雾将崖谷吞没,风卷着寒意,吹得人浑身发冷。
端木清已经截住短剑,转过身来,寻找公冶情的身影。
他骤然看到少女站在崖边,脸上滑过一丝惶然,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公冶情已经听不见了。
她翻身跃下了悬崖。
她心中苦笑:还真是老套的情节呀!没想到都修仙了,还要坠崖!下一步,大概该不会是误会或换药吧?
失重感骤然袭来,云雾裹着呼啸的风灌入鼻腔,她坠入云雾之中。
没什么悬崖能杀死一个半步飞升修士,而且还是一个修行神道的未来道君。
悬崖上,一个老年修士看到公冶情跳崖,满脸快意:“这魔女死定了!这下面封印着上古魔物,她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惊月跪在地上,捂着脸低声抽泣:“阿娘,我给你报仇了。”
“可惜了月之一脉的传承,这可是为数不多可以成神的路呀,被这孽障带走了!”有修士拍手叹息。
位置靠前的修士,在目睹公冶情跳崖后,已经开始撤退。
位置偏后的修士,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还拥挤着往前,企图分一杯羹。
崖边一片混乱。
人群中窜出一道白色身影,羽衣翩然拂转,消失在公冶情跳下的地方。
“道子!不要。”几个道袍上有山峦纹绣的修士,祭出飞剑,企图截住青年。
然而悬崖下方就像有磁石一样,他们的飞剑迅速失去感应,断开连接。
失去飞剑的修士倒退着咳血,受创不轻。
片刻间,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中,不见踪影。
惊月这会也回过神来,他跑到悬崖边缘向下张望:“道子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