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公冶情左手握着他飘散的发带,右手拽着他的袖子,兴冲冲道。
端木清眉头微蹙,眼神在她左手上扫了扫:“公冶道友,你这是?”
她放开左手,绣着繁复云纹的发带随风飘动,噼噼啪啪打在她的脸上。
“看到了吗?我也不想拽着它呀,可是我没办法。”她脸色阴沉道。
端木清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伸手握住发带,微微颔首:“多谢道友唤醒我。”
在公冶情眼里,他行礼的动作像极了脖子落枕。
“行了端木道友,别搞繁文缛节这一套了。”她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为何要跳下来?你可知你我现在的处境?”
端木清侧头端详着周围的场景,手中变换印诀。
片刻后,他再次转头望向公冶情:“不像是阵法。”
“真是聪明。”虽然他是敌人,但公冶情还是由衷欣赏他的敏锐,她三句两句讲完了自己的推测。
“所以,你我此生,要永困于此了?”青年眸子依旧平和,不见气馁绝望。
“是的,和我这个仇人困在一起,感觉很糟糕吧。”她冷笑着讥诮道,“你为了追杀我跳下来,最后和我陷在一处,你后悔吗?”
或许是解了太久的垂带,她心情有些阴沉。
“不后悔,下来之前我就知道这是一处险地,十死无生。”端木清唇角微弯,深深的看着她,“你我关系不是仇敌,而是……”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转而望向一旁的云雾。
端木清的话勾起她几分好奇:“是什么呀?”
“我是剑修,颇有家资,而且闲暇时候修习了很多杂艺,比如裁衣服做饭盖房。”他突然顾左右而言他,介绍起自己来。
公冶情觉得不对劲,这话异常熟悉。
“你是师父说的那个剑修!”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是的,所以咱们是道侣。”他脸上浮起红晕,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牒,“你看这个。”
她接过玉牒,上面是南宫宸的笔迹,刻着端木清和自己的生辰,以及道侣誓约。
“这是?”
“在无涯的时候,师父他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举办公开的合籍仪式。”端木清神色突然郑重起来,“我可以叫你情儿吗?”
公冶情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世事无常,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端木清就是师父为自己选定的道侣。
这样一个风光霁月,前途光明的修士,竟然愿意入赘无涯。
说出去,仙门里有几个人敢信?
“我需要一些时间接受。”她转过头来,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好,我等你,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轻声宽慰道,他和公冶情都是半步飞升的修为,有千年以上的寿元。
“你跟着我被困在这里,你不恨吗?”
“你我是道侣,本是一体,和你同死固我所愿也,我不悔。”他的声音好像春日融雪,漫过耳际。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依旧在云雾中不断下坠。
世界仿佛凝固,时间也停滞。
“你是玄天道子,为什么愿意为我这么做?”许久后,她声音喑哑地问道。
在师伯被封印、师父化道后,她就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间。
虽然心中无情无爱,可是遇到一个人愿意无条件为自己付出,她依然被感动了。
“喜欢,是没有理由的。”端木清温润的声音穿透云雾,传出好远。
这份突如其来的、掺着性命的喜欢有些沉重。
片刻后,公冶情坚定道:“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好,我信你。有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青年声音温和。
话没说完,他突然用手捂住嘴,轻轻咳了几下。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她悄悄撇了一眼他的掌心,上面有淡淡红痕。
“你咳血了?可是在这里受伤了?”
“无妨,之前练功出了岔子,养养就好了。”端木清若无其事道。
不对劲。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输入一股法力,瞬间瞪大眼睛:“怎么会如此?”
怪不得端木清刚才昏过去了,他的灵台上有一条深深的裂缝,他能睁眼简直是一个奇迹。
“你这是道伤!”她盯着端木清。
对于修士而言,躯壳的伤势很好养,但灵台一旦受损,就极难痊愈。因为灵台是道基所在,内里镌刻着修士的道。
她心中画面闪动,界渊旁倒飞出去的白色身影,悬崖上青年手持的双剑。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浮上心头。
“师父和我讲,修行玄天剑典的剑修,需一往无前,在战斗中要竭尽全力,不能迟疑。否则轻则散去剑意,重则崩毁道心。”公冶情右手迅速伸出,拂过端木清的发冠。
“那日在界渊,你是故意撤力放我离开。所以,你的本命剑裂了!”她摊开手。
她掌心躺着两枚簪子,一长一短,纤细狭长。十指翻动,簪子拼合在一起,形成一柄霜色小剑。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眸子澄明如镜:“这与你无关,是我当时误会了。”
端木清掰开霜色小剑,重新簪在头上,顺手整理了一下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