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钟英不怯生,在黎简怀里自己调整了一下位置,勾着黎简脖子乐呵呵的笑。
“小孩一天一个样儿,你也不瞧瞧你出去了多久没回来。”罗梅英说这话嘴上是在埋怨,实则是心疼黎简,她瞧着这孩子瘦了不少。
黎简一听,立刻撒娇求饶。“师娘,咱进去说呗,我饿了。”
罗梅英一听哪还顾得上念叨,“那走,进去休息,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这小子敦实,抱着沉,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我不,我就稀罕小钟英,就要抱着他。”黎简凑近逗着司钟英,得了他一个香吻,乐得不行。
稍晚,太阳已经朝着西边沉沉睡去,司维踏着这抹余晖推门而归。
一进门,就听见黎简同罗梅英聊天的声音。他悄声放好东西,也没打扰,就站在旁侧跟着一起听。
黎简感觉视线有些受阻,有些看不清,回过头才发现老师下课回来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老师!”
司维比划着黎简的身高,“长高了不少呀,小简。”接着补充道,“就是太瘦些了。”紧接着询问,“你的伤如何了。”
“伤?”罗梅英听到这,做饭的手停了下来,赶紧凑到黎简身前,“哪受伤了?你这孩子,身上还带着伤,那一下午还抱着这铁砣子,也不嫌压着伤口痛。”说着赶紧打量着黎简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黎简张嘴,刚要开口,司钟英在一旁突然哭闹了起来,黎简赶紧抱起来,哄道:“小钟英乖啊,不哭不哭,不是在说你呢。我们小钟英最乖了。”
一听这话,司钟英立马止住了哭声。罗梅英被弄得哭笑不得,笑骂道,“小人精,憋着坏。”
“师娘!一会儿又该惹哭了,再说小钟英这是聪明。”说完,黎简又解释道,“伤得本来就不重,早好了。那大湾村是个好地方,一直没舍得走罢了。”
“没事就好,行了行了,你们都出去,全挤在这厨房干嘛。”罗梅英把孩子丢给司维,将三人赶出去,“别谈太久,半小时左右就能开饭。”
“领导发话了,咱走着吧。”司维抱着钟英,两人在庭院坐下。
黎简三言两语简单地汇报了在大湾村的情况,她这两年虽游走在山野乡村,但对时政的关心并不少。
华国虽没有在和会上签字,但并不代表其利益和权益能够保留下来,相反,刺激了倭国排挤其他列强,吞并华国的速度。由于政府的失败,各地军阀利用北平政府的无能相互攻伐,加剧了内乱。
去年七月,军阀爆发内战,任智权倒台,一时间军阀分裂,相继宣告独立。大总统夏世超就任到期,前总统费利川通过选举再度上位,担任北平政府大总统。
在穗城的粤系军阀闫坤祥邀孙先生前往共治,孙先生应邀表示不谋私,仅为公,号称要平定内乱,统一军阀,联合兴国。次月,闫坤祥邀请苏光唯任穗城政府教育委员会的委员长,苏老师想到可去穗城宣扬主义,于是欣然前去,如今正在积极筹款办学。
先不论那闫坤祥打的什么算盘,如今单军阀就有20多股势力,他们在自己辖区内作威作福,脑门直接刻着土皇帝三个字,全然只管自己快活,将百姓弃之不顾。
去年10月华北五省大旱,逾三百个县受灾,数千万人因此次大旱沦为灾民,伤亡人口更是逾五十万人。各系军阀一毛不拔,政府组织救灾救济全是面子工程,效果不佳。
全靠中外各界人士和民间慈善团体组织参与赈灾,他们弥补了政府部门的低效、失职。但因为国内外的各种义赈组织多数属于临时成立,独自展开救济行动,缺乏各组织之间的沟通与协调导致摩擦。
11月,黎简回北平出席救灾总会组织召开的赈灾联席会议,随后同往灾区赈灾。她用叶子夏赠予她的相机,记录下沿途的事情,文章和照片送回北平,如惊雷巨响。不少先生都开玩笑说,夏世超下台,有黎简文章的一份功劳。
“你聚精农村,钟回又忙着组织工人运动的事。一直想安排你们碰个头,没寻着机会。如今咱们要成立自己的党,发展自己的党,就不能只是靠笔杆子硬,你想要发动、组织农民是不够的,还要学会如何领导他们。先前的驱赵运动,在钟回的领导下,可谓是取得了大大的胜利。你有才干,独独缺乏政治嗅觉,去他那处,你二者既为互补,亦是从旁学习。”司维此话,可谓推心置腹。比起苏光唯,司维更能包容黎简两年深入农村。末了,他补充了句。“我让你会后去星潭,你可愿意。”
黎简沉默片刻,“老师他还生我气呢?”自去年,苏光唯提出让黎简去穗城被拒,两师生说话都靠司维传达。
“我看你两个要犟到什么时候。”司维对两人的牛脾气真是没了法子,“那穗城乃南方的政治中心,他在那边本就差可用之人,想你过去也正常。”
“广州的能人不少,不差我一个。”黎简摇头,反驳道,“华国人口,农民占多数,我们既然要团结可团结的力量,为什么不看看农民。”
“农民的力量薄弱,他们是需要通过我们的努力,带着往前走的人。真正有力量的阶级是工人,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你钻牛角尖了,小简。”司维听到这话,就知道长久以来的矛盾又将显现,彼此都不能说服对方。“我们应该做的是沿着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发动工人力量,内倒军阀、外抗洋人,建立属于我们无产阶级的政府。”
“老师,国情不一样,都是在探索,那发动农民为什么不能是我们的一条路呢?农民也是无产阶级的一员,也是华国的一员。”黎简想到去年,在信里与苏老师大吵一架,他也说自己走偏了。
可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知道这才是正确的路,却又无法说服,一时间感到挫败。
“你去农村两年,桩桩事情都是问题,桩桩问题都是那些官僚、资本、军阀造下的血案。反抗的力量从何而来呢?农民他们反抗的力量又在哪儿!”司维担心黎简把注意力又放在农村,即将建党事务重大、繁琐,不能由着她来,所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听到争执声,罗梅英急急跑过来,拍了一下司维,“你干嘛呢!小简刚回来,就吵吵,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说。”
“师娘,是我声音大了些,吓着钟英了吧。”黎简听到罗梅英的话,冷静了下来,又看向司维讲到,“老师,我会向你证明咱们农民也是有力量的。”
两人就这事没再多说,转而讨论起建党相关事宜。
这一次,他们成立自己的政党,就是走出改造这个国家的第一步。黎简知道,前路是崎岖的、光明的。
司维与苏光唯两人因身负要事,不能前去,所以司维也特地嘱咐着黎简将他的建议和想法代为传达一下。
黎简点头应下,想到不久后的建党会议,她的心中涌发万丈豪情。哪怕华国如今还是满目疮痍,她好似已经看见来时的盛世光景,看见一颗红星从地平线上稳稳升起,大地都将笼罩在这片温暖与光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