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许之娮便出生了。
讲这些不为别的,纯感慨,她打小很少收到涂芈的正面夸奖。
比如,帮助做家务,涂芈会说“你能不能别捣乱”;考到年级第一,涂芈会说“下次考不到就打你”。
虽然涂芈没正儿八经打过她,可那些言语讽刺也根深蒂固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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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和许之娮格格不入,她融入不进去,偏又不断有宾客来跟靳商周打招呼。
她不便打扰,于是指了指露台,小声说:“我去那边等你,你慢慢来,不用管我。”
靳商周点头示意,从服务员那儿拿来一杯葡萄汁给她,“不许喝酒,乖乖等我。”
“噢。”她原先想拿葡萄酒壮胆,却只落得一杯没劲的葡萄汁。
越过人潮,走到露台透气。
闲着没事干,她把手机拿出来,翻看“七七宠恋所”的账号私信。
几天没看而已,私信已经近乎上万条,她一页一页往下滑。正看得入迷,陡然间,身后传来一声问候:“是觉得枯燥吗?”
她双肩猛颤,松手,手机摔砸地面。
柏松林弯腰帮她捡起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入眼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照。
他神情怔了一瞬,很快舒展而笑:“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许之娮接来手机,“我就是胆子小,平时连鬼屋都不敢去。”
“你性格开朗,应该像你的母亲吧。”柏松林忽然将话题引到她母亲身上,就好像,能一眼识破许之娮愣神的原因。
害她不知所措,扯唇笑了笑:“我妈妈比我性格坦率,她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所以从小到大我没少被她骂。”
柏松林眸子一沉:“你父亲不护着你?”
提到老许,许之娮尴尬散尽,头头是道:“幸好老许是我爸,如果换一个爸爸,我恐怕没这么幸运能活着长大。”
“其实,”她讪笑,怪不好意思的,“不怕您笑话,我小学的时候居然想过从床上跳下去把自己摔死,幸运一点摔成残废,就为了让我妈哄哄我。”
柏松林笑出声:“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母亲对你要求很严厉?”
她嗯,“除了我朋友的妈妈,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她一来劲,将那些陈年往事,从芝麻大点到关系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几乎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一个外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就觉得,居然有人能耐心听她倾吐苦水。
没喊停,没厌烦,而是在语笑喧阗中听她讲完那二十七年的琐碎。
“对不起,我是不是讲得有点多了。”她不应该对外人吐苦水的,尤其对方是今天寿诞的主人公。
她追悔莫及,借用碰杯的方式道歉。
旋即将葡萄汁一饮而尽,直到喝完她才觉察不对,这杯压根不是萄萄汁,而是一杯比寻常葡萄酒颜色更深的……酒。
她咽咽喉咙,目光迟钝。
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问:“你对你母亲表达过爱意吗?”
她耿真摇头,“从来没有,母亲节我只敢往她枕头底下塞贺卡,但她没有一次发现过。”
“不如趁今天,借着酒劲,给你母亲打通电话。”
“我?我该说什么?”
“有时候,越直白越能感受真心。”
她好像懂了,将酒杯塞到柏松林手中,举高手机和眼睛平视,解锁,点进通讯录,二话没说给涂芈拨了通跨国电话。
对方秒接,酒精上头,她对着手机喊“喂”。
涂芈纳闷,看了眼来电备注“兔颜”,以为是哪个醉鬼的恶作剧作势便要挂断,却仍担心:“喂,是许之娮吗?”
她点头,忘了说话。柏松林点她手背,示意“看他口型”。
她歪头,认真辨别,一字一字吐出来:“涂、芈,我、爱、你。”这声我爱你直接给她弄醒,几乎扯着嗓子叫,“我爱你?”
她疯了,什么时候对她妈说过那三个字。
她想掐断电话,偏不巧,有人打断:“柏先生,找您好久,原来您在这儿呢。”
“哎呦,您二位长得真像,如果不了解您,一定会以为她是您的女儿。”
她还没找到挂断键,柏松林抽走手机滴一声挂断,语气凌厉:“既然了解我,有些玩笑就不会开出口。”
“是是,”那人道歉,“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了。”说完,柏松林头都不回地走了。
那人逮着许之娮撒气:“都怪你,一看就是你惹柏先生不高兴,才会迁怒于我。”
“……你在睁眼说瞎话?”男人冷淡嗓音从后面飘过来。
那人回头,定睛一看,更不是个好惹的主,夹.灭威风气焰灰溜溜地离开了露台。
总算安静了。靳商周单手抄兜走过来,越靠近越能闻见,许之娮周身裹缠的酒味。
他一只手臂搂她腰,拧眉不悦:“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嘻笑,脸红扑扑的,“哪有,我今天学到一个新词,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他赌气,侧头,“不想听。”
“嗯,”她拖着长音,搂他脖子娇声娇气,“听嘛听嘛,你一定会开心的。”
就受不了,他脸色柔和几分,“说吧,我听听,不高兴随时让你开不了口。”
蓦地,许之娮踮起脚尖,将嘴巴贴近他耳朵。
还没说话,他已经烫得不行。
不止耳朵,浑身上下,全部,被她指尖挠过的每一寸皮肤,绷紧。
她不紧不慢,声音很轻:“我、爱、你。”
靳商周的脸貌似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