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渝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房间的锁不翼而飞,只留下门上一个虚无的空洞。
他正纳闷着,转头一看跟他一墙之隔的房间,唐松坏掉的卧室却横空出现了一只门锁——样子还和他坏掉的锁一模一样。
他本来以为唐松是不相信他才会半夜偷偷把锁换走,想到他趁他睡着偷偷摸摸的换锁的样子,顾渝不禁觉得有点想笑。
可是马上他就发觉这种想法可能有误——因为唐松的房门并没有锁上,而是虚虚掩着,还开了一条缝。
顾渝的视线一瞬间被那条缝隙捕捉,不知为何,他心脏重重鼓动了一下,驱动着身体向前一步慢慢地靠近那扇凭空突然出现了一点禁忌色彩的门,好像那道门缝并非普通的门缝,而是他良好家教与道德底线的裂缝。
透过门缝,里面的唐松无知无觉,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一只脚垂在床边,被子只盖住了头。
他注视着唐松垂下来的那只左腿,小腿十分白皙,只是上面错落着很多浅色的旧疤痕,应该总是干重活磕磕碰碰导致的。
就在此时,唐松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伸胳膊将被子从头上整条甩到了肚子上,在床上挺了挺身,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什么。
顾渝静静看了一会儿,而后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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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渝心情显然不错,他主动和在座位上啃包子的秦云鹤说“早上好”。
秦云鹤看着他头上和嘴角的伤,咬了一半的包子掉在课桌上:“您这是……”学神也会跟人打架吗?
晨光熹微,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在座位上吃早餐,教室里散发着食物的香气。顾渝早上自己把唐松缠的丑纱布拆掉了,淤青与深红结痂的伤口刘海也盖不住,嘴唇和嘴角都破了,看起来十分狼狈。他把书包挂到凳子上,没什么表情:“不小心摔了一下。”
准确地说,是被动地不小心摔了一下,有恰巧摔到了某人的拳头上而已。
秦云鹤想象不到顾渝是怎么摔倒会伤到额头和脸的,不过他敏锐地通过他嘴角翘起的0.0001毫米的弧度察觉出对方的好心情,然后第一次这么恨自己发达的察言观色的神经。
他迅速总结出两条信息,一,学神昨晚被揍了。
二,学神有点高兴。
所以结论是,学神他昨天突然……抖M属性大爆发了。
不过顾渝完全没注意到秦云鹤向他投来的微妙眼神,随手从桌肚里掏出几张英语卷子开始醒脑。
秦云鹤三两口把包子吃完,拿着卷子转头立马贴了上去:“大佬,昨天的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导数题我不会做……”
“叫我名字就行,”顾渝伸手把卷子接过来看了一眼,“这道题确实有点难度。”
问题的价值被顾渝肯定,让秦云鹤内心莫名生出一点奇妙的膨胀感。他瞬间觉得自己也上了高度,顾渝简单说了两句,他立马福至心灵,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我靠,妙啊,大佬不愧是大佬。”
顾渝笑笑:“还是得多练习。”
他昨天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对各个科目的掌握程度,发现他在他失忆之前,应该是差不多已经学完高中全部的内容了,但是相对于物理和英语来说,其他科目做起来还是有些生疏,尤其是语文。
顾渝在旁边认真地看他写步骤,他每点一次头,秦云鹤心里就又越雀跃一分,算完后,顾渝说:“没错,二元不等式转化为单元不等式就可以证明了,你的方法很好。”
秦云鹤膨胀了。
他得寸进尺:“你语文作业写了没,借我瞻仰一下呗。”
一轮复习开始之后,语文老师每天都要求他们做五道古诗文赏析,独家出题,翻遍全网都找不到答案。秦云鹤每节语文课上的课本下面不是压在数学卷子就是英语卷子,对古诗词更是一窍不通,每次都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上次把将闺中愁绪的古诗词套上了随便蒙的“羁旅漂泊边塞征战的孤独之情”,被老师上课当反面教材念了出来,他老脸瞬间没地儿搁了。
顾渝刚想说话,后门便被推开,唐松顶着鸡窝头大喇喇地走了进来,越过顾渝的头顶一下把书包甩到桌子上。
“松哥今天来怎么来的这么早?”秦云鹤疑惑,唐松基本不上早自习,有时候上课甚至都是踩点来,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唐松打了个大哈欠,回到座位上一摊,黑眼圈十分明显:“楷姐大早上给我打电话叫我给她搬卷子。”其实就是为了让他来上学随便找的理由,他搞不明白班主任明明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却还有功夫在他身上死磕。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秦云鹤见多不怪:“我正跟大佬借语文作业呢,你做了没,一起抄?”
唐松嗤笑一声:“你问顾渝借语文……不是,你叫我抄作业,请问这位古风小生,我写过作业吗?”他没听过比这还离谱的事情了。
秦云鹤叹了一口气:“你好歹听听课吧,都要高考了。”
唐松非常佛系:“我倒是想啊,可这脑子学不明白东西能怎么办。”
“开玩笑,能考进七中的哪有脑子不好的啊,”他对唐松的家庭状况有所了解,“你考不上大学,以后怎么办啊?”
唐松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念了大学就能赚大钱了吗?而且就我这嘴皮子,这长相,念不了大学起码还能凭借颜值当个销售吧!我可以从曝光率最高的发传单开始,后面上司看我长得帅,让我专门卖大别墅,三年买车,五年买房,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唐松整个人没骨头一样挂在椅子上,坐没个坐相。他眉峰很高,所以带点凶相,更没有亲和力。
秦云鹤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起鸡皮疙瘩:“松哥,你要真去卖房,人家该以为搞房地产的都是□□出身了,反正我不买。”
唐松眉毛一挑,“叫你买了?”
“那渝哥也不买,”秦云鹤把顾渝拉进战场,“大佬你也不买是吧。”
威胁的眼神霎时扫到了顾渝的身上,他想到唐松顶着小寸头穿着小西装堵人发传单的样子,非常捧场:“买。”
唐松得意洋洋,昨晚的好人好事没白做:“看见没有,总有人被哥的魅力征服的。”
秦云鹤笑的肚子痛:“太有了,这颜值不能浪费啊,说不定还能做点别的呢~”他摆了一个极其风骚的姿势,朝唐松挤眉弄眼。
“秦云鹤你干嘛呢?”楷姐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后门边,“学如花呢?给我也表演一个呗。”
秦云鹤一个激灵,讪讪地坐正了。
“还有这俩观众,”赵楷手指轻轻点了点顾渝的桌子,在顾渝脸上扫视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你们俩课间操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趟。唐松,你好好坐着,八爪鱼一样成什么样子?”
唐松没反应:“什么事儿啊?”
楷姐岔开这个话题:“不是叫你过来给我搬卷子吗?还有啊,下周就要第一次一模考了,你桌上连本书都没有,像话吗?”
她一低头,又看见顾渝桌子上的写得密密麻麻的演算纸,欣慰地夸奖道:“这是昨天作业的压轴题?看看人家顾渝这种钻研精神,”顺便敲打了一下秦云鹤和唐松,“有些人刻苦钻研,有些戏剧表演,有些人海底世界。”
秦云鹤有苦说不出:这我写的!
……
唐松觉得顾渝有点怪癖。
他像往常一样耳边伴着语文老师慈祥朗诵古诗词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在椅子上点头,马上要舒舒服服进入梦乡时,顾渝的凳子发出“刺啦”一声响。
响声不大,只有他听见了,他下意识睁开眼睛,看见顾渝专注地盯着卷子做笔记。
等他又开始犯迷糊,顾渝的凳子又动了一下,他一激灵,又醒了。
如此循环往复了几次,唐松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每次他马上睡着时,顾渝的凳子就适时的发出声音。
“你哪儿不舒服?”
“没有。”顾渝面色不改。
“好吧。”他换了个姿势,胳膊拄在桌上托着脸。
讲语文的是个年纪大的老教师,声音轻柔和缓,没一会他眼皮就又开始打架,即将陷入梦乡的那一刻,额头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顾渝右手拿笔写字,左手手掌正好抵在他眉头。
唐松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顾渝把手缩回去,刚记的笔记推给唐松:“学霸速成版本,赏脸看看。”
唐松打开笔记哗啦啦地翻开,竟然是一本物理笔记,上面公式密密麻麻地像天书,他看了两秒钟又合上了,不明所以:“你抽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