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经常上去,还算是有点经验,”洛一淼又说,“之前一般跟小橙子他们几个年轻人,现在就寻思着你们不是刚来吗,这次线路不会很深入,体验体验也行。”
江之聆有点犹豫。
许又今应了:“我可以,什么时候出发通知一声就好。”
“……行吧。”江之聆勉强一点头。
洛一淼站起身,她喊住了正打算离开的邱奶奶,离开前说:“大概过几天吧,我还要准备一下。”
旁边的人在陆陆续续地散场,几个中年人讨论着晚上要不要去打麻将,江之聆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最终打了个哈欠。
许又今笑出声来。
江之聆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笑什么?”
“没呢,期待,”许又今的声音还带着笑,“回去了?”
江之聆狐疑地看着他,直觉今晚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他没细究,淡淡道:“嗯。”
为了节省电量,缘溪村晚上只有村口会开一盏应急灯,照亮的地方有限,这会儿的天色朦朦胧胧的,还能隐约听见不远处村民嘹亮的嗓音。
他们都对缘溪村很熟悉了,只有江之聆对夜色中的小路是模糊的。
从村口回洛一淼家甚至用不了两分钟,只是他们刚走出没两步,头顶的应急灯就倏然暗了下去,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没离餐厅多远,此刻也是相同的一片黑,能推断并非是应急灯坏了,而是整个村子的灯都熄灭了。
江之聆皱着眉嘀咕:“停电了?”
“听水姐说过,村里的储备电路不太稳定。”
在夜色下,许又今的声音几乎就响在耳边,江之聆甚至能感受到侧近一片温热的吐息,透过不算厚的衣服贴着肌肤吹进来。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听见后面的建筑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洛一淼的声音:“对——停电了——我陪您待一会儿再走——”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是扯着嗓子,大概是怕有些耳聋的邱奶奶听不见。
“你还记得路吗?”
江之聆回过神,感觉到许又今的胳膊几乎和他贴在一起。
他嗤笑了一声:“只有一条单行道,脑子有问题才会不记得路吧。”
许又今的声音轻下去,像一阵风飘过:“这样啊。”
江之聆就这这几个字品味了几秒。
许又今的脑子看起来很正常,他在村里出门的频率应该比江之聆要高,不像是记不住回去的路的样子。
而且他很少用这种有点不安的语气说话,上次在中部避难所发病了也在强撑,总不至于是突然发作了……
灰云笼罩了整片夜空,没有透出一丝月光。
江之聆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怕黑?”他的声音淡淡,“不应该啊。”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接着是手腕被扣住,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对方冰凉的体温,甚至收缩了一下指尖抓得更紧了。
“为什么不应该?”许又今沉沉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你也知道,医院的晚上还挺吓人的。”
江之聆:“……”
众所周知,医院一向是个闹鬼的好地方,胆小点的人光是听到“夜半医院”这几个字就能发抖。
但江之聆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生有一大半时间都住在医院里的人还会害怕。
他往前走了两步,企图掩过那份不自然:“你被吓过?”
许又今还是跟他靠得很近,属于他身上的味道传过来,江之聆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从中部避难所采购的沐浴露,为了图方便,他们用的是同一款。
手腕上被握住的那部分好像在发烫,明明许又今的体温是凉的。
他用另一只空余的手从口袋中拿出什么东西的时候,许又今低低地应了一声。
“很小的时候一个人住在医院里,那时候太无聊了总想出去逛逛,后来就迷路了,蹲了好久才被护士找到,”许又今说着笑了一声,“那时候整天活在马上要死了的恐惧里,还以为死神真的来收我了。”
江之聆手指捻了一下,打开了刚拿出来的袖珍手电。
因为形状过分迷你,照亮的地方也相当有限,不过好歹不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了,许又今看起来稍稍松了口气。
这段路很短,走不了多久就到了尽头。
全村范围的停电,洛一淼家里自然也是没电的,江之聆一只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应急手电筒被收在什么地方,只能捏着袖珍手电那点灯光上楼。
许又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老旧的木质楼梯踩上去不断发出扭曲的声响,在安静的夜色里听着格外清晰。
江之聆忽然回过头,嗓音冷淡地问:“你之前在一个人住院怎么过的。”
许又今惊了一下,才低笑着说:“唔,假装自己不害怕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候鸟临春没有晚班吗?”
江之聆理所当然:“我一般不上。”
他太理直气壮了,这种活就算排给他,江之聆也会随机挑选一位倒霉同事换班。
许又今无言以对,二楼的走廊依旧很暗,只有寸缕微弱的光线映着起伏的尘埃,江之聆想了想,把袖珍手电递过去给他,语气随意:“这个给你了。”
他抬起眼轻轻扫过,没有伸手去接,目光却定在江之聆脸上。
“江老师,”许又今的尾音很轻,他的轮廓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晰,只有眼珠蕴着亮色,“今天考虑上个晚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