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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缘溪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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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之聆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许又今侧着头问:“不坐吗?”

洛一淼清出来的房间其实很简陋,当时会借住她家,也是因为许又今那会儿烧得要死过去了,她愿意帮忙就已经很难得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后者还是为了方便看病才被拖进来的。

沉默中有点尴尬的意味,总是喜欢先找话题的许又今难得没开口,江之聆环顾了一圈,还是走近了两步。

“有书吗?”

“你要看书?这里光线不好吧,”许又今想了想说,“水姐书房里有很多,不过她还没回来。”

江之聆的目光飘回来:“她居然收藏这些?”

“不,她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收藏,挺奇怪的。”

来缘溪村这些天,稍微能说得上熟悉的除了洛一淼也只有程让,洛一淼看着简单,关于她自己的事却一概没多说,背景相当成迷。

她曾经说觉得江之聆有点眼熟,但江之聆不太记人,又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只能通过言行勉强推测一点。

江之聆说:“她也是外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走,口音有点像西南那边,听说以前在部队待过。”

他说着说着顿了一下,察觉到许又今看过来的目光,身体力行表现出一点疑问。

“没,就是觉得你了解还挺多的。”许又今语气平平。

江之聆:“……程让说的。”

少年人本来就在这村里憋了一肚子话,好不容易遇到个看起来能聊几句的——虽然只是程让单方面认为,但水姐信得过的人能是什么坏人,他自然在相处的几天里把能聊的都聊了。

许又今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他伸手把自己放在床头的包勾过来,从里面翻出一本白皮的书。

“什么?”

江之聆下意识接过来,封皮上印着两个花体字。

许又今说:“从医院走的时候顺手拿的,本来是想在路上打发时间用,水姐还没回来,你先看这本凑活吧。”

看江之聆的表情,他温吞道:“难道你打算念童话故事?”

江之聆沉默了,恍惚间又想起之前上班的时候,有个同事在办公室里抱怨说晚班的时候有个小孩儿一直哭,他哄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把许又今的脸安在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脸上,顿时觉得一阵割裂,如果许又今真出现在候鸟临春,大概也是那种会自己抱着被子铺好床睡觉的。

于是江之聆煞有其事:“放候鸟临春有点深奥,给你用正好。”

许又今长长地“哦”了一声。

江之聆以前不负责这个区域,业务相当生疏,他发现许又今偶尔会在书上圈画几句,字写得和他人一样清峻飘逸。

他随便翻开了一页念。

这大概是许又今听过江之聆一次性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停电后的村庄古井无波,只有夜风在不经意间徐徐吹过,为了方便看清书上的文字,江之聆曲着腿坐在了床沿。

他念诗的时候和平时说话一样没什么感情,既没有抑扬顿挫的语音语调,也没有慷慨沉郁的情绪宣泄,只是用很好听的声音带着冷感、平静地念着。

无法调动听众的任何情绪,他本人大概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枯死的树没有遮荫。蟋蟀的声音也不使人放心,焦石间没有流水的声音。只有这块红石下有影子,”江之聆的眼睫随着言语轻颤着,“请走进这块红石下的影子。我要指点你一件事,它既不像你早起的影子,在你后面迈步;也不像傍晚的,站起身来迎着你;我要给你看恐惧在一把尘土里。”

许又今却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中央基地的广播台如果还在招募的话,江之聆应该很适合过去,不过他做不了“哄睡”栏目,反而比较像偶尔旁白出现的画外音。

这里离山很近,许又今喜欢这样宁静又安逸的氛围,不是他待惯了的医院里那种诡异的安静。

——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原诗太长,江之聆最后没有念完,只读了前面几个篇章,他抬起眼时,才意识到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得很近了。

许又今的眼睛里盛着一汪浅浅的清湖,半垂着的时候盖上一片阴影,像落了一层薄而透的月光。

他合上书,看着电池能量即将耗尽、灯光越来越弱的手电,偏头说:“就这样,累了。”

“好,”许又今顿了下,“谢谢江老师。”

窗外的夜好像更深了,一失去人声就陷入微有波澜的静谧。

江之聆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椅子,发出重重的摩擦声,他像是被突然惊醒,伸手把椅子往外挪了一点,用干涩的嗓音说:“走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是许又今的声音:“我送你?”

“不用,我看得见。”

他没再给许又今说话的机会,背影和平时比起来略显急促。

在江之聆走后没几分钟,亮了大半个晚上的袖珍手电终于支撑不住熄灭了,唯一的光源消失,室内重新陷入了一片昏暗。

随着几声轻微的响动,江之聆在回到房间后没有在第一时间走进去,他望着眼前一片漆黑,靠着墙平复心跳。

脑海中却萦绕着诗集开头的那句话。

“是的,我自己亲眼看见在古米有一个西比尔吊在笼子里,当孩子们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

“她回答说:我要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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