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剩下的村民相处了那么久,已经说得上熟悉了,从“小晴带回来的朋友”到“帮我们稳住村子的恩人”,缘溪村不知不觉就成了她类似责任一样的东西。
许又今恍然明白了那天晚上洛一淼说的“过来人的经验”指的是什么。
她依旧很少提起自己跟邱碧晴的真实关系,大概连稍微亲近点的程让也不知道。这是她出生成长的土地,洛一淼自认不能一个人来宣布。
尽管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几乎从来没有同别人说过这件事,洛一淼在话语最后还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了一声,又摆出先前那副腔调来:“行了,正事要紧,这两颗挖完还要去上面呢。”
江之聆皱着眉,在“怎么又是我”的神情下敷衍地一点头,蹲下身来跟那截冒出来的笋尖对视。
洛一淼绕过半边身子捏了捏自己另外半边肩膀,她往四周扫视了一圈,见许又今正从远处看回来,眸光沉沉。
“水姐,”许又今的嗓音清清淡淡的,“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帮你问问关于研究院的事。”
洛一淼笑笑:“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他说完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洛一淼狐疑地转过脸,等待他的下文。
许又今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如果还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联络,”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后续去中央基地的话,我猜他也愿意帮忙的。”
洛一淼在之前就觉察出许又今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可能是因为他的人生太不精彩了,所以总在倾听。
她拍了拍许又今的肩,用的是很随意的语气:“知道了,别想那么多,一生有那么长的时间,值得记住的日子却屈指可数,至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时常想念,时常怀念,时常眷恋。
已经是如今最好的状态了。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不短的时间,洛一淼便说她先去上面探探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捡到些能用的,许又今了然地给她留了缓冲情绪的个人空间,举着相机往旁边走去。
江之聆头也没抬,他嫌用刀速度太慢,这会儿正在戴手套,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许又今:“哪里?”
江之聆指了指地上的笋尖,平静地陈述:“这种事你平时不是很积极的吗。”
许又今思索了一会儿:“有道理。”
他弯下身抽走了江之聆还没来得及戴上的另一只手套,棉纱的白色手套,戴上的时候并不十分贴合手掌,在江之聆一脸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许又今把相机放到了对方手里。
“那就劳烦你拍几张照片吧。”
江之聆一眼就看到了他方才拍的侧影,抿了下嘴唇,用没戴手套的右手摩挲着快门键,语气很淡:“怎么?你要拍纪录片?”
许又今半真不假地应着:“是啊,我打算整理一些照片剪成人生回忆录发给我认识的人,当然,我会标注特别鸣谢江老师拍的那部分照片的。”
江之聆:“……”
许又今的手指瘦白修长,平日里拿什么东西的时候总会撑出分明的筋骨,这会儿微微曲着,只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
就算是肥大的劳保手套戴着也很好看。
“说实话这真的有种被老师盯着的感觉,”许又今突然出声,“我很紧张。”
你哪个动作表现出紧张了?
江之聆动了动嘴唇。
但他最后还是没出声,只是动静很大地敲下了快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情。
许又今弯了弯唇角,他身上带着病人特有的体虚,起身的时候还是站不稳,数了数竹筐里的东西,才发现他们的效率惊人的慢,大半天了还只有零碎几个笋和蘑菇。
上山的时候将近正午,随着时间的偏移,山上的雾也逐渐浓起来了,微凉的潮气顺着衣领往里钻,贴着一片冰凉的肌肤。
江之聆给许又今搭了半只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怎么感觉怪怪的。”
四周安静到只有风声。
许又今显然也发现了,他从衣兜里摸出通讯器看了眼时间。
过去快半个小时了,说着去上面探探路,走不了多远就会回来的人却迟迟未归。
“洛一淼哪去了?”
在这句话问出来的瞬间,不远处的林间就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他们对视了一眼,江之聆的脸上难得有了些惊讶的情绪。
原地等待也没什么结果,发出动静的地方听起来离他们也不算远,江之聆干脆把东西先搁在一边,打算上去看看。
这里属于未经开发的山道,上坡的路不算好走,脚下的泥土也明显比下面的缓坡要软上许多,他们一步一脚印地走了几分钟,才发现前面有一处新鲜的缺口。
不远处是块小型滑坡的痕迹。
比起需要往下看才能发现的洛一淼,第一时间吸引了江之聆注意的,是浓雾背后一幢若隐若现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