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跟母亲商量过了，等天气好一点，我们就收拾东西赶路。”曼多笑眯眯地说道。

“你们也要去吗？”法爱惊讶极了，他以为同行的只有苍云一人。

曼多解释道，柔然拥有众多属部，散落在大漠南北。他们纥骨氏，是敕勒族里最古老的一支，多年前就臣服于柔然帝国，年年都要进贡牛羊还有武器。

但是，随着气候寒冷，常有天灾，草木越来越少，牛羊无法生息繁衍，大批大批地死亡。别说交贡，连活着都很难。

相比起其他属部，纥骨氏温顺平和，得到了吴提可汗的特许，可以迁到他的身边，直接效力于他，也不用交贡了。

吴提可汗所在地，是柔然最好的地方，地势平坦，水草肥沃，特别适合畜牧养殖。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们氏族会好过很多。

“多亏了曼多舅舅。”苍云说道，“阿舅能打造各种各样的东西，是草原上最好的铁匠，可汗重用阿舅，才允许我们迁徙过去。”

“也有可能是看姐姐美，想让姐姐做王妃呢。”彩香冷不丁地开口说道，语气中透露着隐隐的羡慕。

曼多立刻制止了彩香，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氏族的女子，怎么可能到别人家去？要是让你祖母听到这种话，一定会很生气。”

彩香吐了吐舌头，撒娇似的笑了笑。

曼多用严厉又慈爱的眼神瞪了她一眼，整理好表情，对竺一禅他们说道：“你们很走运，遇到了苍云，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柔然。”

“那……”法爱试探地问道，“没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曼多似乎不大懂法爱的意思，“你们需要帮助，我们刚好能提供帮助，仅此而已。”

“不过……”曼多又压低声音说道，“母亲跟我说了那个姑娘的情况，我觉得，你们不应该带着她走，应该把她送回家去，她应该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法爱想了半天的措辞，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她这个情况……即便回去了，她家人应该也不会接受她了。”

“不接受她？出了什么事，她家人会不接受她？”曼多有点惊讶地问道。

“就是、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情况啊！”

曼多愣了半天，恍然大悟：“你说身孕吗？那是好事啊，为什么她家里人不高兴？”

得到竺一禅的默许后，法爱又看了一眼比丘尼的方向，确认她听不到后，法爱把比丘尼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下，并且请求他们以后不要再多问了。

苍云等人听闻，各个大惊失色，面色发红。

彩香瞪大了双眼，用手捂住嘴巴，话都说不清了：“强、强迫吗……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啊，我的头更疼了。”苍云揉搓着脑袋，痛苦地说道。

曼多在一旁直摇头，把话题岔开了，指着那口正在融雪的大铁锅，问僧人们要不要喝点水。

法爱也很尴尬，努力维持着从容的模样。

他假装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用河里的水，而是要那么废那么大劲去把雪融化。

曼多告诉他们，雪是天降之物，纯净无比。但这周围的河流，躺着许多人的尸体。

世道越来越艰难，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从草原逃到中原的，从中原逃到草原的，比比皆是。很多人坚持不下去，便投河自尽了。

所以，这河里的水不干净，流淌着很多人的恐惧和怨气，喝下去的话会生病的。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苍云悄悄潜到了竺一禅的身边。

“哎，我问你个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苍云施主，但说无妨。”

“你是那个姑娘的情郎吗？”苍云有点担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竺一禅绷起涨红的脸责备道，“苍云施主，请你慎言。”

“不是就好。”苍云喜不自胜，“那你跟我好吧？等把你师兄送到柔然后，我们就私奔吧！”

“什么？”竺一禅以为自己听错了。

“私奔呀，我们俩。”苍云直白又坦然，好像只是在邀请竺一禅吃一顿饭。

“这、这怎么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在这寒冷的雪天，竺一禅依旧感觉自己微微出汗。

“为什么呀，你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苍云失望地拖长了声音。

竺一禅没有回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苍云施主，如果，我说如果的话，你的生命只剩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

苍云揉搓着双手，苦恼地说道：“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我会先睡一觉再说。”

竺一禅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严肃地对苍云说道：“对于我而言，佛法是我的一切，哪怕我明天就要丧命，我也会竭尽全力要弘扬佛法，救度一切众生。”

“真好哇，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苍云满眼的殷羡与崇拜，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被严词拒绝的事情。

竺一禅赶紧把话题引开，试探地问道：“苍云施主，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苍云欲言又止，转而问道：“你说的众生里，有我吗？”

“你是众生之一。”

“那你的佛法，也会救我吗？”

竺一禅望着她，她年轻的脸上，暗藏了一座古老的坟墓，吸引着人们去探寻其中的秘密。她的惴惴不安，使她看起来像一头迷失在旷野的狼，急切地寻找着出路。

“你……”竺一禅刚开口，就被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打断了。

他立刻按住了腹部，神色难堪。苍云愣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走掉了，这让竺一禅面子上稍微好受了点。

可是过了没多久，苍云又折回来了，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竺一禅。

竺一禅定睛一看，顿时皱起了脸。

摆在他面前的是食物，是一块块烘熟的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