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我眼睛疼……”
“眼睛?”
竺一禅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贴到自己的面颊上,手上的老茧蹭到他冻裂的皮肤,刮得他生疼。
但他现在无暇在意这些,突如其来的失明令他惊慌失措。
“你眼睛好红啊!”苍云靠近了些,呼出的热气,轻触竺一禅的鼻尖。
“我感觉眼睛里有东西。”竺一禅伸手就要揉,立刻被苍云制止。
“不能揉,这是雪盲症。”
苍云严肃地说道,她低下头,呲啦一声,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小心翼翼地在竺一禅头上缠了两圈,蒙住他的双眼。
“别怕,会好的,但你不能再看强光了,也不能揉眼睛,知道了吗?”苍云像和小孩子说话一样,叮嘱着竺一禅。
“能好……我的眼睛真的能好吗?你是不是在安慰我?”竺一禅忐忑地问着。
“在我们这儿,这个病很常见的。”苍云自信地说道,“你们从中原来的不知道,千万不能长时间直视雪山,强光刺激到了眼睛,就会引发炎症。好在只是炎症,你那眼珠子没事,你又没摔到头,肯定能好起来的。”
“那我只要等着,我的眼睛就能自己痊愈吗?”竺一禅追问道。
“当然不是,要治的啊。”
“怎么治?要多久才能好?”竺一禅的心又沉了下去。
“你……”
苍云皱起眉头,正欲发作,但很快又平复了下去,耐心地解释着:“将牛奶或者羊奶加热到沸腾,稍微凉凉后,滴进眼睛里,滴个几次,你再多休息、少用眼,就能好了。实在不行,还有我祖母呢,你还记得她身上的彩条吗?萨满每治愈一个人,就会在衣服上添一根彩条,你想想,她治愈过多少人了?你这个小毛病,那就更没事了,别怕,别怕啊。”
竺一禅听着她柔和的声音,安心了不少,渐渐恢复了平静。
苍云望了望四周,起身站了起来,但她还没站稳,就“哎呦”了一声,捂着脚坐了回去。
竺一禅这才想起,苍云好像说过,她的脚好像受伤了,急忙询问她要不要紧。
苍云疼得嘴里嘶嘶吸气,但她表示不要紧,只是扭到了,还是能走的。
一丝羞愧涌上竺一禅心头。他一直为了自己的事大惊小怪,全然忘了,苍云也受了伤。
突然,他听到苍云兴奋地说道:“哎?那儿好像有个山洞,要不我们先去那里休整一下?”
竺一禅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咬咬牙,在苍云面前蹲了下来。
“干什么?”苍云惊讶地问道。
“我背你走,你给我指路。”竺一禅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
竺一禅没有得到回应。
苍云即没有同意,也没有回绝,这让竺一禅十分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硬地等待着。
不过,苍云只是愣住了,等她反应了过来,立刻兴奋地爬到了竺一禅后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啧啧赞叹道:“好主意呀,你真的好聪明啊!”
后背上那柔软的触感,让竺一禅陌生又恐惧。他再次闻到了苍云身上那独特的味道,那一刻,他的肺腔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不再受竺一禅控制,如饥似渴地捕捉着周遭的空气。
“怎么啦?愣在这里干嘛?走呀。”苍云催促道。
竺一禅僵硬地点点头,伸出手臂,从苍云的膝盖后穿过。
他的动作局促不安,紧紧捏住拳头,生怕手掌触碰到苍云的小腿。将苍云稳稳地托到背上后,他用力站了起来,询问前进的方向。
苍云拧住竺一禅的耳朵,轻轻地将他的头转向一边:“往你面前的方向走。”
竺一禅有些抗拒:“你用说的就行了,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那多费事啊,也不一定准。”苍云解释道,“头往哪个方向,身体就会自然而然往哪个方向走,这样最直接了,就跟骑马一样。”
竺一禅欲言又止,这话如果是旁人说,他会觉得,对方暗指自己是牲口,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但苍云的语气是那么郑重其事,竺一禅甚至都能想象出她认真的脸庞。他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向前方走去,任凭苍云摆弄他的脑袋。
苍云似乎已经在危险抛之脑后了,她惬意地摇晃着双脚,随口问了一句:“我重吗?”
“有点儿。”竺一禅回答道。
苍云不大高兴了,撅起嘴说道:“是你太瘦了,没多少力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追问了一句:“我真的胖吗?彩香老说我胖。”
“不胖,就是脸圆。”竺一禅淡淡地说道。
“那你觉得圆脸好看吗?”苍云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竺一禅没有回答,苍云好奇地伸长脖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打量着他的表情,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还没等竺一禅说话,苍云好像发现了什么,惊讶又疑惑地说道:“等一下,你是在……闻我吗?”
竺一禅将头抬高,离那双搂住自己脖子的手远了点,然后面不改色地问道:“我走的方向对吗?”
“对的,正前方,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来到了山洞前,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一张深渊巨口,等待着新鲜的食物。
“往里走走看吧。”苍云说道。
竺一禅小心翼翼地迈着脚,还没走几步,就听着苍云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等下等下,里面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