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栩栩如生的松鼠,出现在竺一禅的笔下。
苍云完全被吸引住了,左看右看,惊喜地赞叹道:“太像啊,实在太像了,你这么会画画啊?你怎么这么厉害?”
“一只松鼠而已。”竺一禅淡淡地放下笔,“苍云施主不必如此高抬贫僧。”
“高抬?我没有碰你啊?”苍云疑惑地眨了眨眼。
“就是……算了。”竺一禅将笔放回原处,起身准备离开。
但苍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抬起头,满脸恳切地说道:“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实在太无聊了,如果你教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何时生你的气了?”竺一禅皱眉问道。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话?”苍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绿色的瞳仁清澈缱绻,就像一汪微微泛起涟漪的湖水。
“我、我是……”竺一禅支支吾吾,手心开始冒汗。
其他人闻声而来,看到竺一禅在石头上画的松鼠,啧啧称赞,说从未见过这么逼真的画作。
法爱笑着跟纥骨氏的人说道:“一禅不仅熟读古书典籍,也擅长书法作画,尤其是作画,可谓是妙手丹青。”
“那还是挺有本事的,怪不得苍云那么中意。”纥骨氏的人乐呵呵地说道。
“这……”法爱面露难色。
纥骨氏没有察觉到僧人们的尴尬,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着。
“画得确实不错,乍一看像真的,是不是?”
“是啊,瞧把苍云高兴的。”
“终于有个人能入她的眼了,真不容易。”
“我们氏族也好久没有新生命诞生了,这下老祖母不用担心了。”
竺一禅听不下去了,推开苍云的手,冷冷地说道:“贫僧的这些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怎可做他人之师?苍云施主的手还没痊愈,还是多休息吧。”
说罢,他疾步离开人群,盘腿端坐于地上,取下绕在手腕上的佛珠,闭上眼睛,开始拨动那一颗颗闪耀着独特光泽的青金石。
纥骨氏的人自言自语道:“他还是挺关心苍云的。”
“是啊,我都说了,我手基本快好了,他怎么就听不进去呢?”苍云摇着头,无奈地说道。
其他僧人们目睹这一切,觉得甚是有趣,在一旁偷笑着。
法爱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担忧地望着竺一禅。
面前的这些异族人,是不知道佛门弟子不能娶妻生子,还是压根不相信有人会拒绝他们的苍云?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竺一禅必然为此伤神。
法爱一直觉得愧对竺一禅,所以下定决心,为师弟排忧解难。他用眼神制止了看热闹的僧人们,催促他们去完成今日的功课,自己则低下头,认真盘算起来。
以往,竺一禅可以端坐好几个时辰,或念经,或冥想,凝志静修,心如止水。但此刻,他始终无法进入禅定,只是空闭着眼,捻动佛珠的节奏也是忽快忽慢,透露着隐隐的焦躁与不安。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睁开眼,去找其他事情做,因为他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
竺一禅就那么固执地坐着,直到赶路的疲惫席卷而来,模糊了他的意识,过了一会儿,他居然垂下脖颈,睡着了。
他睡得不沉,梦境却无比真实。
之前遇到的几个大魏逃兵,从饿鬼道中爬了出来,面目狰狞地追逐着他。它们干枯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然后慢慢向上蠕动。
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的是,饿鬼们扒下了他的衣服,如饥似渴地啃食着。
竺一禅挣扎开饿鬼们的手,猛然坠入一座寺庙里。佛堂庄严肃穆,香火燎绕,他却□□地站在那里,被高大的佛像凝视着。
竺一禅想逃,可一转身,发现佛堂外站满了信众,从门口向外无限延伸出去,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一眼又一眼,一遍又一遍,有人在窃笑,有人在摇头,有人在交头接耳。
自己的一切,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没有可以遮挡之物,也无处躲藏。羞耻感像一把烈焰烧灼着竺一禅,他浑身颤抖,手脚发麻,脸上的皮肤滚烫不已。
在他无比痛苦之时,一阵凉风掠过他的后脖,让他清醒了过来。
竺一禅呼哧呼哧喘着气,额头上都是汗,他抬起手去擦拭,披在背上的衣服顺势滑落了下来,竺一禅定睛一看,是法爱的僧衣。
这时,法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他郑重其事地跟纥骨氏的人说道:“我们还在平城的时候,有一富家少女,极度恋慕一禅,此事闹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