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帮我看着姐姐,我去把那匹马带回来。”彩香不耐烦地重复道。
“好,好……”竺一禅魂不守舍地答应着。
“唉,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彩香抱怨了一句,寻着血迹和马蹄印走开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竺一禅开口问道:“苍云施主,你感觉怎么样?”
“疼。”苍云言简意赅地说道,“你帮我检查一下伤口吧。”
“我?”竺一禅震惊,然后支支吾吾地推脱道,“贫僧不懂医术啊,而且,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贫僧怎能……”
苍云噗嗤一下笑了,然后疼得倒抽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喘息着说道:“我逗你的,你别紧张。”
竺一禅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苍云稍稍撇了撇头,望了望彩香离开的方向,确定彩香走远了后,她幽幽地说道:“你们去了好久没回来,我以为你们私奔了,于是拜托了只云雀,找找你们。”
“什么?”竺一禅皱起了眉头。
苍云赶紧补充道:“幸好我问了,不然就救不了你们了。对了,他们为什么抓你们?”
竺一禅简单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苍云惊讶地忘记了疼痛:“你的意思是,他们实际上要抓的是我?”
竺一禅点点头:“看样子,他们不想让他们的父亲找到你,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竺一禅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问道:“你与他们有什么纠葛吗?”
“我都不认识他们,哪来什么纠葛?”
“就……那方面的纠葛,你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人?”
“哪方面?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苍云无奈地闭上眼睛。
“就是、就是情感方面的。”竺一禅低声说道,“我感觉,那兄妹俩好像怕你取代他们母亲的位置,也就是说,他们的父亲似乎在觊觎你。”
苍云想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回忆道:“之前,附近的小部族,想用牛羊交换我们氏族的女子,被曼多舅舅打跑了。”
“会不会是他们一直不死心呢?”竺一禅问道。
“不知道啊。”苍云疲惫地说道,“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什么中原人、西域人,那些个不知从哪来的小部族,只见过一面,说不定老早就走了,也有可能死了。”
“算了。”竺一禅看她面色不佳,轻声劝道:“别想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先休息吧。”
不久后,彩香牵着那匹受伤的马回来了,那匹马还算温顺,要不是阿图尔的指令,也不会无故伤人。苍云射的几箭,没有大碍。
彩香想到竺一禅那边还有茜草,便要了过来,简单地帮马处理了下伤口,止住了血,然后和竺一禅一起扶苍云上了马。
苍云的骨裂比他们想象中更严重,不管马走的多慢,每颠簸一次,苍云便疼得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她就大汗淋漓了。
彩香拉住马,让马停了下来,心疼地说道:“怎么办?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再赶路啊。”
竺一禅望着脸色苍白的苍云,为难地说道:“要是那对兄妹追来怎么办?他们是要置于我们于死地啊。”
“我没事,回去吧。”苍云气若游丝地说道。
他们只好继续赶路,四周越来越昏暗,天空上,一边是缓缓落下的太阳,一边是陡然升起的星辰,为了照顾苍云,他们走得很慢,不知在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回车队。
苍云垂着头,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向侧边倒去。
彩香还没反应过来,一向动作沉静的竺一禅,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苍云,将她扶下了马。彩香焦急地上前,见苍云双眼紧闭,呼吸急促,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有点发烧了。
眼下只能停在这儿了,但他们手上又没有药,怕苍云越拖越严重。想着留一个人看护苍云,另一个人骑马回去叫人,但又怕苍云被神召,再次陷入癫狂,一个人招架不住。附近有没有野兽,也不得知。
正当两人万分纠结之时,忽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队人马正朝他们靠近。
带头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在竺一禅面前勒住了马,沉默地观察着他们。
他的头发和胡须微微凌乱,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就像橘子的外皮一样,严重的黑眼圈更显得他阴郁无比。
不过,满脸的沧桑也掩盖不了他俊朗的五官,想必他年轻之时,一定是草原上威光奕奕的少年。
竺一禅注意到他的穿着,既有胡服的干练方便,又有汉服的飘逸潇洒,十分奇怪。
男子身穿宽松的广袖长袍,腰间系着阔带。褒衣博带,这是中原儒生们常见的装束,但是他的袖口和裤腿处,又被收紧了,很适合穿着短靴、纵马骑射的胡人。
而他的衣襟向右,这是华夏风习,也被改成了胡服的夹领,这样策马奔驰的时候,领口不易进风。
这件胡汉混杂的衣服,已经非常老旧了,原来的颜色基本已经褪去,甚至有破洞出现在了明显的地方,补都不补一下。可是,这个男子的武器和人马,都特别富足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穿不起新衣的人。
男子的视线,缓慢有力地从那匹受伤的马,转向竺一禅、彩香,最后落到了昏迷的苍云身上。
“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不怒自威,一时间,彩香不敢回答,只是畏怯地看着他。
竺一禅鼓起勇气问道:“你、你是从中原来的吗?”
“这很重要吗?”男子反问道。
竺一禅不知怎么回答,他对胡人的排斥和厌恶,使他无法放下提防之心。
见竺一禅不说话,男子缓缓开口说道:“我不是中原人,我的妻子是中原人。”
竺一禅的目光越过男子,扫视着他身后的人群,但并没有看到汉人模样的女子。
“别找了,我的妻子已经死了。”
男子摸摸了背身后的弓,他的弓也有些年头了,一节一节的,好似细长的竹子,但又比竹子崎岖。
这把外形奇特的弓,和男子身上的衣服一样,都是竺一禅从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