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跑!”
“杀了它们啊!”
“不行!杀战马是死罪,不能杀它们!”
竺一禅目瞪口呆地望着横冲直撞的马群,不少人被撞飞,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发疯了的战马又从他们身上轧了过去,一个人的肚子被坚硬的马蹄踏破,肠子都流了出来。
一匹发狂的战马冲到了帐篷里,支撑帐篷的木杆瞬间被撞断,整座帐篷塌陷了下来,盖在战马身上,遮盖住它的视线,导致它更加狂乱,嘶叫着跺着地,向四面撞去。里面的人尖叫连连,拼命想逃出去,但找不到出口。他们的惨叫变成了哀嚎,外层的帐篷皮,被从内里渗透出的鲜血染红。
苍云一把抓住竺一禅,心急如焚地喊道:“你还站在这里看什么?赶紧跟我走!”
“可那些人……”竺一禅脚步踉跄,含糊不清地说着。
“发狂的动物比发狂的人更危险!”苍云用力拉着他离开,“再不跑就没命了!”
失控的马群逼近纥骨氏的营地,母狼阿月那摆出了警戒姿态,身上的毛根根竖起,对着马群露出锋利的獠牙。
“阿月那!不可以!”苍云大声了一声,“别接近它们!不然你会被抓走的!”
阿月那动了动耳朵,回到老祖母身边守护着。苍云一边叫着族人往高处跑,一边跑向老祖母,背起她向一个小山坡跑去。
僧人们胆战心惊地跟着纥骨氏逃命,可竺一禅猛然停下了脚步,向后望去。战马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籍,纷乱的马蹄踏烂地上的花草,以及受伤倒下的人,渗透出的汁水和鲜血混杂在一起,破碎、黏腻、混乱侵袭了大半个柔然。
竺一禅却转身往回跑去。
“一禅!一禅!你要干什么啊?!”法爱焦灼地喊道。
但竺一禅头也不回地奔向营地。
苍云背着老祖母,无法停下脚步,只能对其他僧人高喊道:“快拦着他啊!他要回去拿那个佛经!”
几个僧人想去追竺一禅,但远处那些恐怖危险的画面,如同锁链一样束缚住他们的双脚,使他们无法迈出一步。
竺一禅听到苍云在后面悲切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不敢回头,奋力跑回营地,一头扑进自己的帐篷中,迅速抓起装着佛经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
一声尖厉的嘶鸣从帐篷外传来,那声音如此迫近,似乎只有一步之遥。竺一禅惊得全身一颤,怀中的包袱掉到了地上。
马蹄声急促又激烈,从帐篷外呼啸而过,竺一禅急忙捡起包袱,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紧紧闭上眼,屏住呼吸,用自己整个身躯护着佛经。
“放火!”
一道雄浑坚定的命令,使得竺一禅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听出这是吐贺真王子的声音。
原来帐篷外的动静,是吐贺真的到来所引起的。
“殿下,那可是我军的战马啊!”一个副官忧心忡忡地劝说道,“如果损失了这么多战马,我们怎么和大魏抗衡?”
“没有子民,就没有柔然,那还和大魏抗衡什么?”吐贺真气势如虹地指挥着士兵们,“放火!把发疯的战马都赶到一起,减少人员伤亡!”
竺一禅赶紧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立刻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在身后。
仰望着吐贺真王子坚毅果然的身影,柔然的平民们犹如吃下一颗定心丸,不再慌乱地逃跑,在士兵的引领下,有秩序地撤离。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冲向失控的马群,即使战马们陷入狂乱,完全不听指令,但还是对火焰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它们哀鸣着后退,被驱逐到了一处。
“放箭!”
吐贺真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如图暴雨倾泻而下,红了眼的战马们凄厉地长鸣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最后一匹疯马痛苦地摇晃着脖子,似乎想把插在身上的箭都甩掉。它的鼻孔剧烈地翕张,喷出最后一丝短促的气流,然后倒在如小山一般的尸体上,睁着眼睛死掉了。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后,响起雷鸣般的庆贺声。
人们又笑又哭,纷纷朝吐贺真王子跪下,涕泗横流地感恩着。
“起来吧。”吐贺真脸上没有一丝骄傲的神色,“赶快去看看受伤的亲人吧。”
人们相互搀扶着,寻找着走散的亲人,不少人扑到地上,哭喊声一波又一波地响起。
吐贺真王子回过头,定定地注视着站在士兵身后的竺一禅。
竺一禅以为,他是要询问调查厉鬼的进程,或者催促自己快点查出真相。
但吐贺真只是无言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声气后,他便扬起缰绳,策马飞驰而去,头都没回一下。
吐贺真的那声叹息,就像一条燃着火焰的鞭子,狠狠地抽在竺一禅的脸上,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所有的念头顿时被羞愤和难堪所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苍云出现了。她在竺一禅眼前拍着手掌,疑惑地呼唤着:“喂,你怎么了?吓傻了?”
竺一禅回过神来,垂下眼眸,低声询问苍云有没有受伤。
“我人没受伤,但快被你吓死了。”苍云埋怨道,“你干脆时时刻刻把经书背在身上,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直接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