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到河里了?”苍云满脸怀疑。
“是啊,他浑身湿透了,那天又没下雨,不是掉河里是什么?”央雪有点儿莫名其妙。
苍云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然后吞咽了几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手上、身上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污渍?”
“一堆泥巴。”央雪摇了摇头,“外套也不见了,估计是沾了水太重,不晓得给他脱哪儿去了。”
苍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青阳在漆黑的夜里,拼命用河水擦洗着身上的鲜血,但怎么洗也洗不掉外套上的血迹,便恐惧地丢了出去,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回了营地。
?“嘿,两位美丽的姑娘。”桑吉的声音,打断了苍云的思绪。
苍云警觉地转过头,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盯着她和央雪。
“怎么又是你?”苍云不耐烦地问道。
“我要走了,所以来跟姐姐、还有小姨打个招呼。”桑吉张开双臂,热情地说道。
“你打过招呼了,可以走了。”苍云冷冷地说道。
但桑吉没有离开,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地游走在苍云和央雪身上,带着一丝玩味说道:“真是奇怪,跟你长得最像的,不是妹妹,反而是小姨。”
“还不走?”苍云眉头紧皱,“要让阿月那送送你吗?”
桑吉耸耸肩,哼着歌走了。
“小姨,彩香和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苍云担忧地问道。
“你走后没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央雪长叹一口气,“他救过彩香两次,彩香一直念着他,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我……始终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为什么?”
“不知道,直觉,反正他让我感到不舒服。”
“那其他人呢,不管管吗?”
“他们?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央雪撇了撇嘴,“族内好久没有孩子出生了,你们这一代,只有你和彩香两个姑娘,现在彩香有了情投意合的对象,他们就等着彩香传宗接代呢。”
“情投意合……”苍云回想起刚才彩香幸福的笑容,“唉,但愿吧。”
暂时无法从青阳那里知道什么,苍云也不能闲着,她准备先去找王妃身边的人打听那晚的情况。
丑奴。
一个名字从她脑海中跳了出来。
那个王妃的贴身侍从,跟着王妃从大魏陪嫁过来的宦官,一定很了解王妃的情况。苍云嘱咐央雪小姨看好青阳,然后离开营地,疾步赶往王妃的住处。
毡帐四周站了一圈守卫,戒备森严,苍云向其中一人打听,得知伺候王妃的人都被软禁了,只有丑奴因为身份特殊,又自愿请命去伺候六公主,所以不在看管范围之内。
苍云连忙去找骄雾公主,刚到帐篷门口,就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伴随与此的,是骄雾愤怒的呵斥:“你滚!快滚!我不想看见你!”
丑奴被几个婢女推了出来,跌坐在地上。他第一反应不是从地上爬起,而是伸手稳住右脸上的面具,不让面具脱落。
苍云疾步上前,将他扶起。
靠近丑奴的刹那,苍云立刻闻到一股浑浊靡乱的味道。她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在丑奴的腰间瞥见一个精致的香囊,正在往外散发着木质香,浓郁过盛,但也掩盖不住丑奴身上的异味。
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仿佛一具裹在香薰衣袍里的陈尸。
苍云下意识想远离,可又觉得这样的举动,会使丑奴难堪,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觉,向他询问:“六公主一直不喜欢你,我这个新来的都知道,你还在她眼前晃,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她的气短声嘘,一听就知道在憋着气。
丑奴似乎并不在意,他躲开苍云搀扶自己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苦涩的笑意絮语着:“公主已经不在了,孤零零地走了,我应该来照顾她的女儿,应该的……”
苍云面露困惑,丑奴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盯着自己的脚尖,谦卑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奴才,即便主子不喜欢我,也应该伺候好主子,一直到死。”
“你在这里等一下,先不要进去。”苍云匆匆说了一声,然后跨进骄雾的帐篷。
地上一片狼籍,什么奶酒、烤肉、水果,连盘带碗地摔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条镶着绿松石和珍珠的金腰带,苍云记得,那是王妃送给骄雾的。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眼前?就是你带来的人,杀了我母亲!”
骄雾气喘吁吁地靠在床铺上,嘴唇干裂到出血,一边用颤抖的手指着苍云,一边高声命令婢女们:“你们还傻站着干嘛?快把她轰走!”
婢女们一哄而上,苍云抬起绿色的眼眸警示着她们,仿佛一匹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狼。婢女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被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
“愣着干什么?没用的东西们!”骄雾猛地翻下床,踉踉跄跄地扑向苍云,用力推搡着她,嘴里不停地咒骂她与竺一禅。
苍云任她发泄,直到即将被推出门,才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牢牢控制着面前这位歇斯底里的公主,低声说道:“别闹了,王妃死于非命、背负污名,这就是你认为的结局?你就这么接受了?”
“不然呢?”骄雾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哥哥不已经都查清了吗?凶手都被定罪了!”
“他允许我重查,王妃的死还有很多疑云。”苍云靠近骄雾强调道,“重查,你明白吗?就是事情还有转机,别人不在乎真相,你也不在乎吗?还是说,你想一直活在不明不白中,连母亲到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骄雾呆滞地望着苍云,过了一会儿,她含糊又委屈地确认道:“哥哥他、他同意重查?就是说……我母亲有可能不是在和别人……那个的时候被杀的?”
苍云严肃地点点头:“丑奴在外面等着,我知道公主讨厌他,但他是王妃的贴身侍从,对王妃的事了如指掌,还请公主先留下他,好从他那里问清王妃的近况。”
骄雾停止了啜泣,渐渐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