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万筝听见汪直说:“把他给我吊起来。”
她知道汪直要干什么的,自古以来从来就不缺刑罚。
不管是东厂西厂还是锦衣卫,都能让你领略到什么叫“千般酷刑加身”。
万筝倒不是可怜杨晔,毕竟这厮鱼肉乡里、杀人性命这是板上钉钉的,砍了他的头也不为过,只是这等酷刑到底不是她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
想还是在景泰年间,朱祁镇还未夺门之变,不知因为什么事她给捉了去,一顿上刑伺候,这还是表面上看不出伤的那种。
回来后给她足足养了几个月,才缓回一口气了。
她走进去,看见杨晔已经给吊起来了,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人是贱皮贱肉,不用刑如何肯招,若真能把西厂几十道刑罚一一受遍还不改口,那才有几分可信了,杨公子、你能行不?”
——你早早招了,大家都省时省力,你也能死个痛快。
杨晔还未发话,汪直已经一把推开他,受上一柄尖锐的匕首直接递了上去。
“啊!”杨晔顿时惨叫连连。
汪直并不是直接给了他一刀,若如此倒还算个痛快。
这是诏狱专用的刑罚,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琶刑。
所谓琶刑,就是将犯人双手绑住吊起,露出肋排,用一柄匕首在人的肋骨上来回拨动,故得名为“弹琵琶”。
“啊!!!”
万筝听的头皮发麻,对汪直说:“别把人弄死了。”
琶刑每上百骨尽脱,罪犯哀嚎遍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陛下的目的、西厂的目的都不在于杀人。
“我心里有数。”
隔壁的杨泰应该是听到了儿子的惨叫声,本来还算乖觉的他,此时也暴躁起来,又骂又叫,说要陛下的旨意。
“嚷嚷什么,烦死了。”万筝说,“他要什么旨意,现写个给他。”
……
汪直擦了擦掌心的血,把供状又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送去宫里吧。”
他问万筝:“你还没吃饭?”
“吃不下。”
“不吃饭不行。”他弹了弹她脸蛋,“瘦了吧。”
“没有。”
两人肩并肩出了狱门,汪直突然说:“你是不是担心我下手这么重,以后会被人报复了?”
“原来你还知道呢,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有陛下保着我,我当然不怕。”
万筝想,都把汪直和王振、刘瑾、魏忠贤相提并论。但这其中确实是只有汪直得了善终。
朱厚照对外那么嚣张的个人,对于刘瑾那也没有办法。
毕竟说白了,他们也就是陛下的黑手套,用过了自然就丢了,曹老板还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呢。
当皇帝的,这都算正常的手段了。
可汪直真的信任他的主子,朱见深也最终保了汪直全身而退,人家君臣这叫双向奔赴。
“你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心狠手辣了?”
说着,也不听她的回答,就自顾自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那时候在战场上……”
他想起万筝也是那场大战的遗孤,而且她比自己大,印象应该更深而已,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提起过。
“你都忘了?”
“早就忘光了。”
前两年,大概是有人听说她在宫里显贵了,还有人冒充她亲戚来认亲,后来全都查明是假的。
“没事。”汪直握紧她的手,“以后我保护你,我就是你家人。”
把周家那两兄弟打发走真是明智之举,周二简直就像是横在他俩之间的一坨屎,臭不可言。
要不是……他早给这小子送到什么前线去了。
万筝说:“咱们本来就是家人,再说谁要你保护了,阿姐自然会保护我的,你算哪根葱啊。”
汪直心头苦笑,是啊、他算哪根葱。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万筝不要是贵妃的妹妹,她不要有靠山,最好孤苦无依一个人,这样她只能依靠自己了。
就算强扭的瓜不甜,但他不管、先扭了再说,反正瓜是他的了。
现在倒好,就算他想强扭也扭不了,只能就这么眼巴巴看着。
他叹了口气:“小筝啊……”
“叫筝姐。”小万纠正,“没大没小的,别以为你现在当督公了,就能高我一头。”
汪直:……我从未想过要高你一头,只是想同你平起平坐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