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如同以往那样,嘴巴总是叨叨个不停。
说着,人走到面前,手在一碟脆桃里扒来扒去,那手指皮肤总是带着常年侵染药材的深浅不匀的颜色,显得不是很干净,关节肿得像山核桃。最后挑了个自觉最好的塞到她手里。这才把一碟桃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掏出不知从那里摸出来,不知多少年没人爱用的笨重木梳,梳柄缠着褪色的红绳,却被打磨得油亮。拉着她坐下,一遍给她梳头,一遍又絮叨上:“短头饭也要每天梳一梳,你看都打结了。正所谓晨起千梳,头不白;栉头理发,欲得过多,通流血脉,散风湿,看看都是好处......”
张惊杭就这样坐在小木凳上,双手虔诚的捧着个脆桃,听着许久未曾在梦中响起的声音。
直到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抵在她的后背,穿胸而出。一阵巨疼传来,其实明明指尖触到这人腕间命门时,冰凉的不似活人,就该知道......
就该知道.....
张惊杭眼泪滚落,大概是太疼啦。
而就在这一刻,张惊杭身后浮现出一株青玉碧树,树冠星辉灼灼,转眼四分五裂,荧光消散。
穿胸而亡的瞬间仿若只是一个假象,但是识海中替命一击的始种不复存在就提醒这一切不是假的。
刹那间,整座道院开始扭曲,青瓦屋檐如蜡油般融化滴落,廊柱化作森森白骨,骨缝间缠绕着猩红血管。地砖翻起变成獠牙密布的巨口,粘稠涎液顺着齿缝垂落,在地面蚀出缕缕青烟。张惊杭足下地面塌陷的刹那,腐土中伸出千百只半透明鬼手,无数冤魂涌出,它们眼眶燃着幽绿磷火,向她撕咬而来。
虽未对肉/身造成伤害,但撕咬间,冤魂尖啸声刺破耳膜,一阵阵阴冷刺疼却不断传来,如同冰锥贯入天灵,竟却在吞噬她的神识,银丝般的神识光缕被撕扯飘散。
而就在这时只见一位身着羽衣飘舞,裙裾流转七色霞光,身泛琉璃光,眼波流转姣若春花,媚如秋月的女子突然出现,足尖点过獠牙时溅起紫黑毒液,蹁跹而来,腕间金铃轻振便摄走缕缕神识,铃舌竟是半截指骨,仿若黑白世界,突然多了抹炫彩。
拈花浅笑,指尖轻勾,只见张惊杭身上不断被众魂撕咬而落的神识开始汇聚,勾连呈线,向着她汇聚而去。
菁纯凝练的神识叫她眼前一亮,"好精纯的魂魄。"舌尖舔过染着丹蔻的唇,面上褪去神性,流落出餍足和贪婪,发间玉簪崩裂露出半截蜈蚣,开始控制不住的向着不断坠落的张惊杭靠近。
而就在这时,原本眼神涣散的张惊杭突然暴起,身形如风,残影掠过处冤魂尖嚎消散,瞬间抓住了对方。看着对方眼里从茫然蜕变到慌乱,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张惊杭这才勾嘴一笑,齿间还渗着肩头伤处的血丝,开口道:“既贪神魂,何不也尝一尝太阳真火的滋味?"话落,毫不迟疑,催动真火护体。
四周涌出的冤魂也在真火出现时就瞬间泯灭,幽绿磷火如露遇朝阳。
不管这个东西是什么,她不相信对方能抵挡的了太阳真火的焚烧,火舌舔舐处空间扭曲如沸水。
果然,就见原先她身边泛起的琉璃出现寸寸裂纹如环佩相击,裂纹中渗出腥甜花蜜。
"道友,道友快快收了这神通。"见人无动于衷,警幻又威胁道:“如今我二人所处在我本命空间,倘若我出事,这处空间也会随之瓦解,你也活不了。”
“是吗?”张惊杭反问,却未放手。
察觉越发靠近的危险,警幻声音又似似掺了蜜糖似的叨扰道:"妾身,今日冒犯,望道友网开一面,妾身愿奉上数件法宝,蕴灵丹、通悟丹、还魂丹......"
同一时刻,镜外现实里,风月宝鉴"当啷"坠地。跛足道人早化作原形,原是只缺了后腿的黄鼠狼。它叼起铜镜欲遁,忽见镜面浮现警幻仙子似笑似阴冷的身影,黄鼠狼浑身僵直,但见镜中射出七道木丝,形似千年老藤,表面密布倒刺,眨眼间钻入它的眼耳口鼻,皮囊下鼓起游蛇般的凸起,只见黄鼠狼转瞬被吸成张干瘪皮囊。
癞头和尚见到这一幕,转瞬想逃,就见镜中射出的木丝仿若张了眼睛一般,朝着它袭来,片刻就只剩下皮肉消融之声,最终只剩滩腥臭脓水渗入地缝。
而镜内世界,眼见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人身上琉璃光竟没有破裂,根系状金纹自足底蔓延,似乎不知从哪里汲取了力量,那寸寸裂纹竟有放缓趋势,如同被树胶粘合的瓷器。
张惊杭不在迟疑,将体内各处窍穴内这些日子储存的太阳真火全部释放出来,七窍喷涌金焰形成火旋风,那琉璃光如同强弩之末,"喀嚓"脆响如冰河解冻,瞬间破裂。
没了琉璃光的保护,女子也再坚持不住,发髻散落成万千藤条,露出内里虬结的藤蔓本体,主干处嵌着半张美人面。不断疯长的藤蔓反扑瞬间就化作青烟消散,焦枯藤条落地成灰。
..........
晨光熹微时,荣国府后街青砖上一枚枚铜镜半埋着,突然,铜镜轻轻震颤,张惊杭再次出现在此处。
挥袖将铜镜拾了起来,瞥见背面斑驳的篆文——"风月宝鉴",喃喃自语道:“还算是收获了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