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若得陛下器重,可是让她又多了条后路。
夜间庭院幽香四溢,径旁百花摇曳,廊柱上的宫灯忽明忽暗,照得闲花较白日更娇艳。
石桌上摆了杯盏,亭中公子见景淡笑,示意她坐下身来。
走得近了,她才闻到淡淡酒香,惊诧地望着杯中斟满的清酒。
公子像是知晓她心事,将一只玉盏推至明艳之影前,从容地道出声:“姑娘愁眉不展,是因先生说的宫宴名册。”
“盛公子不想去吗?”
楚轻罗觉此话问得奇怪,这府邸的女子何人未不想着入宫抚琴,拥有些独属自己的名望。
想必已将得失看得透彻,盛有章深知那名单绝非有他名姓,晏然道:“这一事看先生安排,多思多虑皆是无益的。宴饮上的舞乐讲究的是齐平有序,我身为男子,先生应早已舍弃。”
她差点忘了,这人早已取得功名,来此是纯粹为学琴的,若真入了宫宴,反倒降了身价。
敛眉了然地婉笑,楚轻罗闻着清酒香醇,便举盏一饮而尽:“公子已无需再为功名利禄奔波。对于入宴弹奏之事自不介怀。”
“姑娘是个爽快人,我便直说了吧。”瞧她能这般饮酒,与那些大家闺秀着实有些不同,盛有章敬酒一盏,饮其入喉。
“状元已中,我不求荣华,只求如先生那般流芳千古的名声。抚琴乃心头所好,我当真只是为求学而来。”
“盛公子所求仅是为喜好,”她仰眸浅望天边皓月,无言片晌,惆怅地诉说着,“可我与公子不同,宫宴我非去不可。”
此言落入耳中荡开万般不解,盛有章微蹙剑眉,迟疑地问道:“姑娘是有何目的,非要行此事?”
然这问语被轻盈地说出口,眸前女子便再是不答,凤眸微微扬起,似提点着他问得过多了。
“我又冒昧了,姑娘莫在意,”悔恨般叹下一气,公子眼望盏中酒水漾开的层层涟漪,决意不再多语,随之担忧起她的处境来,“只是姑娘急于求成,心粗气浮,难以静心弹奏。”
“曲先生见了,怕是会对姑娘记上一过。”
“无妨,自打入这府邸,我被先生记上的过错可多着,”暮色渐浓,小酌后应是没有心思再去谈学问了,她一放酒盏,歉疚地起身,恭然拜退,“天色不早了,恕小女先离一步。”
“楚姑娘路上当心。”
闻听盛有章道别的话语,她款步而行。
是否与这公子探讨琴学乐理本就无关紧要,能拉近些两者的距离已得目的。
来到楼阁之下,楚轻罗偏是未走上楼阶,轻然一绕,便绕进了通往后山的小径。
已有两日未见拂昭中人,先前命凝竹不得再踏司乐府,可后山之上还是可召之前来的。
她沿径步进山林,燃了一支信烟,静等起来人。
未过上一刻钟,林间传来轻响,跫音悠缓迫近,那步调却非为凝竹。
她回眸微滞,眉眼染了丝许冷意。
来者身后并无他人踪影,她不禁冷哼,凌厉观望起走来的玄衣男子:“今夜怎么是你来,凝竹呢?”
眼前之人是拂昭左使风昑,行事诡谲,行踪不定,身手较右使凝竹高上不少,却偏是对她这陇国公主心存非分之念,令她厌恶了多时。
正因如此,她惯于差遣凝竹,而非是这位左使。转念一思,她已有良久未见风昑一面。
风昑轻笑着走近,极为不惧地抚上她垂落下的零散墨发,长指绕上青丝,不作丝毫避讳,走在她耳畔低声答着:“凝竹受了伤,这几日恐是下不了床,属下代为效劳。”
“怎么,公主不愿见属下?”
皙指绕出发丝,又掠过女子脖颈玉肌,风昑笑得放肆,身躯随笑声轻微颤动着。
对此人向来不待见,楚轻罗目光一凛,忽地抬手直扼其咽喉,力道逐渐加大,不留余地地似要夺他性命:“敢对本宫不敬,信不信本宫要了你的命?”
“属下这命本就是公主捡的……”风昑呼吸一滞,戏谑的面容微变,却不还手,嗓音喑哑得要命,仿佛下一刻真要殒命在此。
“公主想要,拿去便是,属下没有一句怨言。”
面前男子的确是她所救,当初亡国,她逃离在外,偶然得见风昑被追杀,便命剩余的拂昭之人将他救下,让其跟随拂昭安身。
自那时起,他便心怀歹意,滋生的情愫愈发张狂,越见她寡淡相拒,他越是振奋。
楚轻罗冷然一笑,对他素来不手软,掐其颈部令他几近断了气:“本宫总想着,你这拂昭左使是否怀有他心,若真是心怀不轨,就趁早将你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