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微微皱起眉,眼前的白文才十七岁,身形骨架都还纤细柔弱得是个少年的样子,可在这样幽蓝的月色下,千代总觉得他的眼底多了许多忧愁与成熟,从来都挺得笔直的脊梁在此时瞧着竟有了点佝偻模样,他看起来也并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文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深深地望了一眼天空,才总算是整理好了心绪一般,他对千代低声道,“我本不应该跟你提这个。”白文捂住自己的脸狠狠搓揉一番,很是有些抗拒的样子,“但你们俩都吵成这样了,我还是不闻不问的话,哪怕只是作为朋友,是不是也有些过太无情了?”千代偏着头看向白文,唇角挂着些客套而柔和的笑,她在等待着白文的回答,两人的视线再次相对,直到他自觉败下阵来,才偏着头苦笑一声,“我实在不想把这件事弄的太戏剧化,但,”他长叹一口气,“好吧,”他放弃挣扎,却还是有些犹豫地一字一句缓缓道,“绪美她,其实是偷跑出来的。我这两天因为自己的事情在小野家住,姐姐也跟着老爸一直在出差,今天才回来。老妈又回老家了,这边房子一直没人在。”“讲重点。”千代摇了摇头上前半步按住了白文的手,这种拐弯抹角的话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模糊掉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她对这种糊弄学实在太熟悉了,
“啊,好,”被她这样一点,白文有些慌张地点点头又继续道,“我昨天到家,才接到嫂子打来的电话,她说绪美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家了,我这才知道她这段时间,要不在外面的酒店住,要不在网上认识的朋友那里借住,昨天也是,要不是你们临时去接她,她又要去朋友家蹭住。”“两个星期?还,网上认识的,朋友?”千代也震惊得一时喊了出来,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半个月不回家,哪有家长不着急上火的,倒不如说现在白文才知道,都有些太晚了,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贪玩回家晚了一个小时,别说全家了,整栋楼的邻居都被发动出来找她,千代顾不上回忆过去,赶紧又问道,“所以她为什么会离开家这么久?”
“…绪美跟家里吵架了,因为订婚的事情。”一道闪电在远处的云层中飞快地穿行而过,预示着秋季的一场暴雨,也正如千代此时的心绪,纷乱复杂。“订婚?!”这个晚上还真是各种让人震惊的信息接踵而至,绪美才十八岁,哪里就到了订婚的年纪?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显的骇然,“是家族定好的联姻,对方也是旗鼓相当的世家,只是马上要去国外留学,所以想先跟绪美订婚,这样也对彼此是个约束。”白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色阴沉,但千代却看不出他的郁闷到底是因为绪美此时的不配合还是因为他自己也不赞同这样的事情,而白文则继续道,
“凉介哥虽然早就知道这场联姻,但他并不在乎绪美闹这一场,相反,别说管了,他甚至还很有些要鼓动她的意思,我其实觉得没必要这样早就订婚,但家里的要求也称不上过分,又不是让他们俩明天就去注册结婚,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订婚罢了,没必要因为这些事就与家里闹僵。”白文这样轻飘飘的评价终于让千代忍受不住,“…名义上的,那为什么这样急迫地要求她,反正是可有可无的名分。她才十八岁,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她可以遇到更好的人,你既然觉得不过分,那不如你为她担下这个名义?”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反驳道,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荒唐,她看着白文,忍不住退后几步,只觉得他在她眼里前所未有的陌生,绪美是他的侄女,面对困境时,他,竟然是这样认为的?白文看着她眼底泛起的惊惶,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千代的眼睛避开白文,咬着唇从舌尖吐出一声干笑,“难怪绪美昨天吃饭的时候情绪那么差,你们供她读书,供她看到更大的世界,难道都只是为了让她卖出一个更高的价钱吗?”“…”千代尖锐而难听的质问让白文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但他却并没有争辩,千代当然知道这些指责不该对着白文,他并不是那个能够决定一切的人,但她却还是没忍住,又或者说,就算经过了一些短暂的思考,她还是决定要说,哪怕只是作为一种微不足道的声援,
但她也毕竟不是法庭上铁面无私的判官,她也知道这些事并不由白文做主,除了听从大人的话来劝说绪美,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也不过是,这庞大家族里另一个可怜的小孩罢了。她大可以指责他的无动于衷,但这样的指控除了伤害白文,几乎毫无意义,她的眼中倒映着对方因为她那些话而愈发垂头丧气的身姿,他安静地站在这幽沉的庭院中,单薄而脆弱的身形像秋日里长湖边的芦苇,她有些不忍地抿了抿唇,强行将话题转到一边,“算了,姑且不谈这些,绪美的事情,我为她再想办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一口浊气吐出,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她顿了顿又道,
“抱歉,这些都是你们家的事情,我本来也不该有这些评价,所以现在先集中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白文原本扬起了一丝希望的眼眸中又闪过一抹尴尬的情绪,大概也想起了那日的不欢而散,千代回脸看了一眼屋子,拓海跟小野还在写卷子,绪美不知什么时候又回了客厅,正忧心忡忡地向这边张望,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担忧,只是如今落在知晓真相的千代眼里,又多了点可怜的意思,千代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又转回头来,
确认过这时应该没人会出来,她才抬起脸来对着白文继续道,“首先,是关于拓海的事,我想你应该也多多少少有些察觉了,嘛,虽然我觉得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毕竟你也算知情人,这一句结局是你应得的,一切确实如你所猜想的,而拓海现在,也与她没有关系了。”“…”桐谷白文看着千代冷淡的神色,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起来,尤其当他听到千代下一句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