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冽去了清泱渡口。
王都三面环水,西城渡口正是王都最大的渡口。西城渡口又叫清泱渡口,传说是有一个名叫清泱的女子殉情于此,故名清泱。
初晨的日光尚且不算强烈,霜雪融化的凉意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豆浆油条味儿,牛肉汤是早晨最受欢迎的东西,伽冽入乡随俗地点了一碗牛肉汤,又要了一块烧饼。
他觉得出外勤就这点挺好,看到什么好吃的可以随便吃,买多少东西都可以记将军账上,不用他掏钱。但有时候花的多了他便有点心虚,看向将军的眼神也就变得摇摆不定,然而将军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问他钱够不够花。自此以后他买东西都掂量着些价格,将军的零花钱虽然照常给,但将军给他请了个理财的老师帮他把存下来的钱拿去投资……于是他无形中已经变得很有钱。
伽冽安静地吃着牛肉汤。四周的食客大多是是些不惑之年往上的男人,有些手里还拿着烟,边咳边吃着早茶。坐在伽冽旁边的是个鬓发斑白的老头,手里拿着个炊饼,一口一口地喝着面前搪瓷杯里的红茶。
老头偶尔低声喃喃着什么,伽冽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看着汤面上漂浮的香葱段发着呆。
“七点儿还有一会儿呢。”伽冽低头看了眼手表,那批军火的交接时间在七点半,他来的早些,东西也吃的不大饱,又点了一碗甜豆花吃。
那老头忽然对他说:“可以给我一碗吗?”
伽冽问:“您是没有吃饱吗?”
老头噎了一声,摇摇头:“想最后再吃一次这儿的豆腐花。可我没什么钱了。”
伽冽又叫了一碗豆腐花上来,老头看见豆花金灿灿的桂花糖浆啧啧嘴:“我以前也爱吃甜的。”
伽冽笑了笑:“现在就不爱吃了吗?”
老头说:“现在也喜欢。”
伽冽看他布满皱纹的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于是他静静地喝完了自己的豆花,和老头道了声别。
老头朝他喊了一声:“我姓瞿。”
伽冽不明所以:“啊?”
老头朝他笑了笑:“没什么,快去忙吧。”
伽冽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一个士兵凑上来:“斯曼先生,方才那人要不要做掉?”
伽冽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看谁都想做掉?”
那士兵道:“当然是怕他威胁您的安危呀。”
伽冽白他一眼:“我看你在我身边才比较能威胁我的安危。”说着,他站上小码头,过了一会就有一艘小游轮驶来。
一个蓝帽子长胡子的男人朝伽冽甩了甩帽子:“亲爱的斯曼,是你吗?”
伽冽矜持地点点头:“不错。”
随后伽冽被左右逢迎地上了船。
他被请到一处船舱坐下,好茶好酒各种小零食招待着,搞得他有些茫然。——不是来交接货物的吗?怎么来搞这一套?难道是准备搞小团体?——伽冽猛地摇头,这可不行,将军最讨厌搞小团体这种行为……不过,他要是在基诺伯爵这儿搞小团体,将军应当不会说什么吧?
他小心地接过零食,检查之后确认没下毒就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然而在船上坐了半天,再没一个人来打扰他。
忽然,整个船体猛地一震,一声爆炸声忽然传来,一只手忽然捂住伽冽的嘴。
伽冽往那只手上吐了一口口水。
然后他扭头一看,伽冷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伽冷松开他,随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擦手。等他把纸丢进垃圾篓之后,伽冽还在震惊的迷茫之中。
“你你你……”他僵硬地开口,忽然想起来伽冷最讨厌有人把不明液体弄到他身上……但那个人是自己、且那个不明液体是自己的口水,他想了想,讨好似的看向伽冷……应该没事儿吧?
伽冷淡淡道:“我就过来看看你——一会儿要炸船,你自己好自为之——等会林懿将军的船会到这附近,你要是碰巧看见了,可以游过去。”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怜悯似的看着伽冽,“可要活着回来。”
伽冽哼哼两声,带没等他说什么,伽冷就打开船壁上的窗户,准备翻出去。伽冽立马喊住他:“你往哪儿跳啊?”
伽冷说:“我游回去,一会儿你只要逃命即可,其他事情将军有安排旁人。”
伽冽像个工具人一样,又坐回了椅子上。他喃喃自语道:“你当我是傻的吗?”他当然知道将军不可能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但像这些事还不至于让伽冷去做。——伽冷不是一向在给将军做暗卫的吗?他颤了颤,做暗卫的都跑出来做任务了,那他这个做外勤的反而被留着保命……这是个什么情况?他觉得这情况还是有些严峻的,虽说他觉得基诺伯爵不像个那么难对付的敌人,毕竟将军得势的这两年之前,军情九处一直都是基诺伯爵和林懿将军掌权。
他不算聪明,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想不出什么好分析的东西来去深度思考。
于是,他决定,就照伽冷所说的那样,缩在这个小房间里,等到船快要被炸的时候再跳下去。
故,他在船上等了半天,才听到船舱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有个士兵推开门,问道:“斯曼先生,你刚才又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吗?”
白衣服?那不是伽冷吗?他露出思索的表情,正色道:“没有。”
那士兵道了一声“打扰了”,便礼貌地退了出去。。
伽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人还蛮有礼貌的。
——然而下一刻就没什么礼貌了。
那士兵猛地把门踹开,手中一把枪直直指着伽冽的眉心:“说,他在哪?”
伽冽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迎着枪往前走,那士兵则是往后退。他料想那士兵必然不会真的杀他。那士兵也正如他所想,随着他的节奏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看飞机”伽朝天上指着,那士兵便顺着他的手势朝着天边看去。伽冽趁这时机就把那枪抢了过来,还没等那士兵反应过来,他便将那士兵敲晕了。
待把士兵拖进屋里之后,伽冽就穿着那士兵的衣服到处溜达。
然后他就在不远处的另一艘舰艇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叶霜?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叶霜这么快就收获了将军的信任?不行,他得赶紧把这事儿汇报给伯爵先生。——等等,他不会自己汇报的么?还需要他来汇报么?他想了半天,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细作做的十分像了,就连伽凌也要给他鼓掌的那种像。
他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不远处的叶霜疑惑地望着伽冽,心道:看见我有这么好笑吗?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在确保自己的装扮并不好笑之后再去看伽冽,发现他笑得更欢了。不由得在心里骂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啊?
叶霜十分苦恼,楚栖竹则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身边。看见叶霜的眉眼微皱,表情不大好看,便体贴地问道:“是不是风太大了?”
叶霜把头偏过去望他:“我看到伽冽了。”
楚栖竹好奇道:“他怎么了?”
叶霜面无表情:“他一直看着我傻笑。”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他是不是患上了什么不能说的病?”
楚栖竹失笑:“那我们让韩时谦给他好好看看?”
叶霜惜字如金道:“可。”
伽冽还不知道自己在回到将军之后会遭受这么的待遇,此刻的他,正在游轮上溜达地正起劲儿,路过的人一个劲儿地给他点头哈腰,尊称他一声斯曼先生。
他溜达过半圈,忽然发现自己连走私军火的存放位置都不太清楚。
他随即逮住一个士兵问:“那么这儿有没有什么比较私密的地方?”
那士兵悄咪咪地把伽冽拽到一边:“先生说的是哪种地方?是做那种事儿的地方吗?”
伽冽凑过去压低声音:“有吗?”
那士兵面露神秘:“先生是忍不住了吗?”
伽冽点头:“是的。”一时有些苦不堪言
士兵贼兮兮的笑着:“那我带先生去,先生可别告诉旁人是我带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