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东西,夜迦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给徐紫璇戒指上的那颗钻石。看到那点光亮之后,他猛地就朝它扑了过去,那动作略有些疯狂,但当事人夜迦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他的未婚妻。
夜迦不允许旁人来帮他——万一徐紫璇现在的样子惨不忍睹,被人看见不好,他的小璇最重面子了,每次出门都要打扮个半天,怎么能容忍旁人看见她现在的凄惨模样?夜迦哪怕心再急,也想着徐紫璇最在意的,就算人救不回来了,也得给她最体面的尊严。楚栖竹也没有上前去帮他,只是默默地看着。
周围的工程车渐渐停止,因为夜迦在它没有挖到的地方挖掘。周边有士兵觉得他挖的太麻烦,所以想上前去,但被楚栖竹一个眼神制止住。
“他的亡妻在里面。”楚栖竹压低声音对那士兵说。
这里头的尸体大多是些花季的少女,然而挖掘出来的大多是一些腐烂的残肢,许许多多堆在一起,看起来震撼。但如果是怜香惜玉的夜迦,他一定会觉得可惜。但如今这些肢体中,也许就有他未婚妻的。他的心情不止悲痛,更多的是一种怒不可遏的情绪——伊兰纱是个什么东西?敢对他的未婚妻做这种事情?
梅洛恩和徐家,在政治和军事都有着极大的权利,而她伊兰纱,除却一个风年残烛的父亲、以及一个基诺伯爵情妇的身份,她还有什么?证据确凿,他夜迦捏死她不过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夜迦跪在地上,终于把那亮晶晶的东西翻了出来。
是一面铜镜。
他拿着铜镜的手缓缓松了。
铜镜从他手中掉落,滚了一圈之后,落在楚栖竹脚下。
楚栖竹盯着那枚转动的铜镜看了一会儿,缓缓蹲下身把它捡了起来。
伽冽跪在地上没什么动作。但他的泪水已经一点一点浇打上了瓦砾,像是一粒粒珍珠碎在地上。他的身躯颤抖,手紧紧攥住面前的石块,纤细苍白的手隐隐有将石块捏碎的架势。然他却是个不怎么惯用武力的财政官。
“不如。……”过了一会,他才哽咽着说,“我要杀了她!”
他仰起身,朝天大喊一声,眼泪顺着眼尾滑进发隙里,眼睛睁的极大,深蓝色的瞳仁像是与天色相呼应。
“我不信小璇会死!”他跪在地上怒吼道。青筋几乎在脸上暴起,但很快便沉了下去。
楚栖竹静静地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原本晴朗的天开始渐渐飘雪,起初是一点点细碎的小雪,到后来便越来越大。有个士兵见楚栖竹慢慢被雪覆满的肩头,便递了把黑伞上去。
楚栖竹接过,撑开,上前两步遮在夜迦头顶。
夜迦闭着眼睛,忽然感受到头顶关于雪的冲击小了,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楚栖竹正拿着把伞为他遮着雪。
他们是从小到大许多年的好朋友。
两人都没有说话,楚栖竹眼中天生的悲悯和夜迦的痛苦撞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楚栖竹才缓缓开口:“小璇不是让你给杀死她的人下跪的。”
夜迦望着他,楚栖竹又道:“起来。——难道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将杀死小璇的女人绳之以法吗?跪在这里哭不像你。小璇也不希望你难过。”
雪越下越大。
楚栖竹道:“我已经通知去抓人了,等我们回王都,你就可以亲手手刃仇人。”
“她不是你的夫人吗!?”夜迦质问道,“她死了,你不会有影响的吗!?”
楚栖竹冷笑道:“当初是谁不顾我的想法给我定下这桩婚事,一张证书而已,算什么东西?难道因为她,还能将我六年来的功勋作废不成?”
夜迦沉默了。
楚栖竹大半军功在身,伊兰纱确实不能撼动他什么。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财政官。
楚栖竹垂眸看他:“起来吧。”见夜迦愣着不动,又重复道,“没人陪你跪着。”
夜迦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站在楚栖竹旁边默不作声。
楚栖竹安慰道:“我们等他们挖完再走。”势必要将徐紫璇的尸身挖出来,否则怎么跟徐华烨那老头交代?楚栖竹前几天还在九处怼了那老头,今天就知道了那老头的孙女儿死在自己夫人手上,该怎么想?徐华烨看着他长大,自然相信他的为人,但经此一事之后呢?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夜迦的肩:“先去歇会儿。”
夜迦看了看自己的脏兮兮的手被划开几道口子,渗出了点儿血迹。白皙的手此刻变得这么脏,夜迦看着就想把它砍掉。
他冷冷地望向废墟,漠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