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曾经说自己最讨厌秋天。
他说秋天像一只噶了蛋的老猫,趴在生活的窗台上打盹,没有激情,只有等死。
他喜欢春天的雨,喜欢夏天的风,喜欢冬天的雪,但对秋天总是兴致缺缺。
我那时候笑他,说还能轮到他对季节挑三拣四?
他没反驳也没生气,只是说:
“反正就是不喜欢。”
我现在也不喜欢了。
没有他的周末,就像茶几上那副没有画的画框,四四方方,却空空如也。
只剩下一张米棕色的硬纸板,还有晒得有些褪色的木框。
一种足以飘荡到宇宙终结的孤独将我包围。
我翻出了我们的聊天记录,我一张一张看过他曾发给我的照片,还有那些夹着颜文字和表情包的聊天记录,从下到上从上到下一句一句地看着。我们当年说了好多废话,讨论吃什么、看什么电影、谁又惹了谁生气,毫无意义毫无营养,当年我总是为我们浪费的时间焦躁不已,现在却对一切都变得宽容。
现在想来,原来那就是我们能给彼此的最深的爱了。
一抬头,太阳竟然都快落山了。
难道我要守着这些回忆度过往后无数个周末了吗?
我把手机丢到一边,走到阳台。
街道安静,天开始暗下去了。
楼下那对老夫妻坐在小椅子上乘凉,路过有个罗锅的老头提了个塑料袋晃晃悠悠走着,看来是买了斤猪头肉回家。
一个人是吃不了一斤猪头肉的,他是要和谁一起吃呢?
是不是在封禁的时候,老太太也曾和他说过,“想吃个猪头肉都吃不了。”
一切我们没完成的计划、没看完的电影、冰箱里没吃的零食、学会了却没来得及做的菜,一切都终止在时间里,是失效的暂停键。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什么都没做。没有出门,没有做丰盛的饭,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我坐着、站着、躺着。
他的死是扎实地发生在时间轴上的一个点,并且这是个单向的、不可回头的时间轴。
天黑透了,我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起身,走进厨房,拉开橱柜,找出一包鲜虾鱼板面。是我前几周买的,原本是为熬夜看电影留的,现在却要用它装扮一场祭奠的仪式。
我按他曾经最喜欢的方式煮,开火、加蛋、加一点点芝麻油,最后撒上一撮白胡椒粉。
泡面很快就好了,我端着锅放到桌子上。我坐下,热气扑在脸上。抬头,我仿佛看到他坐在对面,拿着筷子,一边吹气一边看我:
“你也一起吃啊?我都快吃完了。”
我低头吃了一口,只是眼睛酸酸的,眼皮重重的。
房间很安静,只有冰箱在一阵阵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