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晴朗,隐约能感觉到几缕微风吹到身上,比白日好上许多。透过房屋的缝隙能够看到近乎坠地的星河,比后来要明晰很多。
闻仪躺在干草梗编织而成的席垫上,抬起一只手描绘着缝隙中看到的星辰。
她身边蜷缩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家伙两只手抱住闻仪的胳膊,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躺着的席垫并不算平整,上面的倒刺有些扎人,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不舒服,但已经是不错的条件。
有一间屋子遮蔽风雨,比起露宿外面,被那些豺狼虎豹当成宵夜吃掉好很多。昨日好像有人去了林中再没回来,不少人结伴去找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一些麻布的碎片,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闻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从门外走进来的青年女子显然也知道,摸索着走进来的时候放轻了脚步。
闻仪轻声应了,略微往里让让,青年女子将另一边略破旧的席垫拖了过来,在旁边合衣而睡,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闻仪却久久不能入眠。
闭上眼,几月前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上一瞬间还在海水中挣扎,感受到空气逐渐被剥夺的痛苦,等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就围了不少身披碎布麻衣的人,围着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闻仪起先还以为自己漂流到了某个未知而原始的地区,但过了些日子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的远比到达那些原始部落更加毛骨悚然——
她似乎来到了一个自己不熟悉的陌生朝代。
兴许是历史中存在的,但伴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解那些细节。闻仪看见那些木片上有些眼熟的笔划,原本秉持的希望彻底消失。
那时候她正发着高烧,意识不甚清醒,附近的巫医过来看也觉得无能为力,只念叨了几句之后就拿着不离手的木棍走了。好在闻仪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终是熬过了这一场急症。
几千年后的病毒对于这个时期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没有筛选出来抵御的基因,哪怕一场最小的流感也能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制造出一场大风波。
但兴许在跨越时间隔阂的时候产生了些未知的变化,至少身边人并未被她所传染,也算是最好的事情了。
时下户籍已有规范,但到底没那么严苛。闻仪本以为身为流民的自己应该没什么好下场,至少会被充作仆隶整日付出体力,没想到能在此地安顿下来,还被一名叫做“输”的青年女子带回了。
在她到来的前几日,输家中那名有些痴傻的幼妹也在那附近走丢,里正出动了不少人寻找,恰巧就找到了昏迷在河畔的闻仪。
那人长得同闻仪有七八分相似,周围人虽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平日见的机会不多,也只以为是自己记不清楚。里正对着简略的记载打量了许久,确认此人的容貌外观符合记录中的描述,最终还是点了头。
闻仪本以为输也许是认错人,但看向那人双眸的时候发觉了掩藏在青年女子眼底深处的哀伤。
罢了,不过如果自己能过来的话,想来那个孩子也能到达未来吧。
*
光从缝隙中洒落到脸上,闻仪看到身侧小女孩的眼睑颤动了几下,侧过身,用手替她遮挡了光线。
等外面变得更亮一些,闻仪几人一同起了身,用陶罐里的水洗了洗脸,总算是清醒不少。
这里算是一个小的村落聚集地,虽然没有围墙,但也已划分出每家每户的地界,周围各自插上木头或摆放石块作为分隔,当中栽种些植物。
输的院子中就有一棵看起来已经生长了几十年的树。当然不是她栽种的,而是选择了树原本生长的地方建了院子。
村落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相同的选择,如果下雨时房屋不小心被风刮去了顶,在树下还能躲避,烈日下也能凉快不少,一举多得。
闻仪嚼了几口烧干的粮食,然后跟着青年女子一同将深色粗衣的袖子绑好,开始整理院落。
先前穿过来的衣服早被她洗干净收进屋中的木箱中,毕竟生活在陌生地界还是入乡随俗为妙。
“阿暮,小心些。”输开口提醒。
被叫做阿暮的小女孩此时也端着小些的东西,跟在她们后面转来转去。
因为太矮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有时候不小心会撞上闻仪的腿,不过力度都很小,并不会影响手上的动作。
闻仪起先想让她在一边的席垫上坐着,但看着青年女子鼓励的目光,闻仪收回了伸出想要拦住女孩的手。
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明白在附近这么大的孩子已经要学着做些活计,但总还是有些不适应。
瞧见不远处有人影,输同那人打了招呼,走过去问了几句,然后转身同阿暮吩咐了几句。小家伙望闻仪这边看了一眼,认真点点头,输就跟着来人离开了。
留下的一大一小将院落中的刮来的垃圾清理干净,顺带处理好要烧的木柴,闻仪就和阿暮一同坐到拉出来晾晒的席垫上。
树靠近屋侧的枝干都被提前折断,偶尔还能看到鸟雀在上面停留。不过那些东西都鬼精,一般人想捉了打牙祭多半会落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