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先不说十先令和二十先令怎么比,她拿那么多零花钱,那其他姐妹呢,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只不过安珀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威尔逊先生居然不是爱钱如命的性子,明明看见了她的赚钱能力,居然还不允许她去上班。
但如果她直接拒绝,那不明摆了自己就是要赚钱不想顾家嘛。
安珀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虽然不知道威尔逊哪来的自信,一个月可以给自己十先令,但是这么说总归也不出错。
于是,安珀斟酌着开口了:“爸爸,咱们家一向最注重声誉,我已经跟赫伯庄园签订了契约,如果违约的话,对咱们家名声有损不说,而且无故违约还需要赔偿违约金。
“而且也要多为帕特里克考虑一下。”说着,她轻轻瞥了眼摇篮里的婴儿。
此刻无辜的帕特里克正睁着湛蓝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安珀,藕节似的小手不时在空中挥舞。似乎在附和安珀的话,小家伙忽然咧开没长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晶莹的口水顺着唇角滑下,在襁褓上晕开半透明的水痕。
安珀心头蓦地一软,在心中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声抱歉。
见威尔逊先生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利弊,安珀便知火候到了,又乘胜追击提出要请人帮忙的事情。
“科琳要忙农场,伊丽莎白要照顾帕特里克,艾米丽和贝拉还小,干不了太多的活儿,我这一走,家里就彻底没人了,倒不如请霍尔太太来帮忙。
“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完全可以聘请她。我现在周薪有二十先令,爸爸有三十先令,我拿五先令,爸爸拿五先令,让霍尔太太帮我们简单做做饭和打扫卫生什么的,科琳、艾米丽和贝拉也能轻松些。”
乡村不比城镇,十先令请个帮佣已经是非常丰厚的报酬了。
这话入情入理,科琳、艾米丽和贝拉都十分高兴,连玛利亚太太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威尔逊先生其实也很放不下安珀的厨艺,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罢了。”威尔逊先生索性道:“霍尔太太的工资由我来出,你的钱好好存着,家里还不缺你那点。”
安珀强压下唇角的笑意,心中却早已欢呼雀跃。
请帮佣的主意也是她一早就想好的——若真把家务重担全撂给科琳和两个幼妹,她即便赚了钱,心里也难安。本已做好大出血的打算,如今威尔逊先生主动揽下这笔开支,简直是意外之喜。
安珀用假装喝汤来掩住脸上的狡黠,脑子里却想起帕特里克那场奢华的洗礼。既然爸爸舍得给弟弟一掷千金,那家里的其他人为何就不能享受一下金钱带来的便利呢?
伊丽莎白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妹妹,仅用了一顿饭钱的时间,就把固执的一家之主给说服了。
怎么当初她要一条礼服就那么费劲呢?
*
直到这套班子正式实行起来,安珀才知道自己能有多轻松。
每日早七晚八的规律作息,回家就能看见铜盆里温热的洗漱水,厨房小桌上还摆着特意留的宵夜,被窝里也有科琳提前泡好的汤婆子。
威尔逊家的所有女性都觉得安珀是家里的大功臣,得好好伺候着。
霍尔太太更是把安珀视作贵人。毕竟,如果不是安珀的提议,就凭她一个家庭主妇,能赚到一个先令都很不容易了。
一周、两周……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安珀的小饼干盒也被硬币装得满满当当。
格雷小姐离开前,恨不得把安珀揣兜里带回利物浦,可惜终未如愿。
*
复活节前夕,赫伯庄园再度忙得不可开交。
是的,赫伯夫人又要举办舞会了,之前那场的成果显然是失败的。
凭借最近出色的表现,安珀被委以重任,负责整个舞会的菜品。赫伯夫人甚至许诺,舞会结束以后每个仆人能拿到一镑奖金。
安珀像枚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厨房蒸腾的热气与宴会厅摇晃的烛影间穿梭,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但只要一想到丰厚的奖金和报酬,她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直到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伊丽莎白浑身湿透地撞开庄园后门。
“帕特里克……他烧得很厉害……安珀,你说我该怎么办……”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丝往下淌,伊丽莎白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就哭得泣不成声了。
自帕特里克出生起,就属伊丽莎白照顾最多,比起姐姐,她承担得更多的是一个母亲的责任。她曾经以为自己很恨这个孩子,可当真的有失去他的可能时,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很爱这个小生命。
新生儿发烧可大可小,严重的话会导致肺炎。安珀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抗生素,医学对她来说完全是知识盲区。
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