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来更换鲜花的,这个发现让安珀的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安珀自然而然地接过,又主动开口自我介绍:“谢谢……又见面了,我叫安珀·威尔逊。”
“奥尔兰多·温斯顿。”奥尔兰多扫过墓碑上的刻字,又回到她脸上,似乎斟酌着词句,“请节哀……”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安珀反而释然地笑了:“你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真的。”
奥尔兰多闻言似是长舒了一口气,他抬手示意一旁的老橡树:“要坐会儿吗?”
树荫下正好有一条长椅,安珀点头,跟着他走过去。
长椅比她想象的要凉,木质的表面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凹凸不平。
奥尔兰多摘下礼帽放在膝头,跟着安珀一起坐下,还给她沏上了一杯热热的红茶。
安珀捧着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不得不说,初春来上这么一杯,确实有助于舒缓情绪。
“我祖父过世时,我总觉得他书房的座钟还会在整点敲响。”奥尔兰多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后来我才明白,亲人的离去,或许要用一生去习惯它的存在。”
安珀偏过头,静静地凝视着身旁的人。
这份来自陌生时代的安慰,让她想起21世纪的家人,自己一句遗言也没有交代,就这么走了,爷爷和叔伯肯定也很伤心吧。
“《传道书》说,万物皆有定时,哭泣有时,欢笑有时,哀痛有时。”①奥尔兰多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目光深邃而悠远,“但我始终相信,唯有爱超越时间,永不消逝。”
安珀眨了眨眼,把突如其来的酸涩压回去。
“谢谢。”她轻声说,伸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暮色给墓碑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
忽然,一阵清脆的孩童笑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安珀恍然惊觉,原来无论经历多少悲欢离合,世界始终在不停转动。希望在没有她的时代,家人也能带着自己的牵挂和爱意好好生活。
*
帕特里克死后,家里彻底乱了套。
玛利亚太太如疯魔了一般,每天抱着儿子生前的玩具碎碎念着。她红肿干涸的眼睛,仿佛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只剩下空洞的目光在房间里游荡。
威尔逊先生则开始晚出早归,经常安珀上班,威尔逊先生还没起床,安珀披星戴月回来,威尔逊先生也没回家。身上也永远带着廉价的烟味和威士忌的刺鼻气味。
霍尔太太也被辞退了,姐妹们只能尽可能地维持着这个家的运转。科琳每天天不亮就去农场干活,伊丽莎白把厨房的刀具锁进了抽屉,双胞胎则默默擦拭打翻的药渍,再把空酒瓶一只只丢进垃圾桶。
本来安珀还担心帕特里克死后,她不能再去赫伯庄园做工了,但双亲悲伤过度,俨然是把这件事忘了。她隐隐松了口气,毕竟现在,这份微薄的薪水是支撑这个濒临破碎家庭的唯一支柱,她是真怕威尔逊夫妇突然发疯什么的。
本以为帕特里克的夭折,只是人生道路上一段悲伤的插曲,等一切过去,一家人还是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变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威尔逊先生失踪了!
收到消息的安珀,不得不顶着罗拉太太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请了两天假。
威尔逊家
玛利亚太太正拖着病体一一询问邻居。
她们家附近常驻人口并不多,稍微询问一下便知,并没有人看见威尔逊先生的身影。
其实自从帕特里克过世以后,威尔逊先生不在家也成了常态,但顶多过两天就回来了。唯一能管一管他的玛利亚太太又病着,姐妹们也都很忙,谁都不可能整天看着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
还是伊丽莎白率先察觉爸爸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换洗衣服了,这才发现威尔逊先生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初开始大家也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出门散心了,毕竟一家老小,行李家什的也都在家里呢,哪能想走就走啊。
可一连好几天都没等到威尔逊先生回来,玛利亚太太终于急了,她疯了似的翻箱倒柜,等挪开藏钱的柜子,才发现里面的存款全都不翼而飞了。
消失的都是大面额纸币,只有几枚硬币似乎是仓皇间遗留的,正躺在柜子底部,无声地嘲笑着众人。
玛利亚太太茫然地看着女儿们,张了张口:“钱……我的钱没了……”
显然,她们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