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斯不断地尝试说服自己,说这是心甘情愿,否则怎么解释分手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没有一个人尝试为挽回这段关系做些什么,无论是席恩,还是他自己。
他推开了天台的门,进去后关上门。
说到底,他得要为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扫了一圈后,阿莫斯低下头,他没有想到席恩就这样随便地坐在地上,可两三个酒瓶子端正地立在角落以防摔破。
手上拿着装着酒液的透明玻璃杯。
席恩拿起杯子,对准阿莫斯,看着在酒液中扭曲折射的影子,接着一饮而尽,就算呛到,也显得很畅快。
阿莫斯被他的呛声引得上前几步,更靠近他了。
席恩仰头看他,酒液带给他的影响显露在了脸上,红晕爬上他的脸庞,刚刚还在以冰冷示人的面庞有些化开的迹象。
朦胧的眼神打散了攻击性,无意识吐露的呢喃更是让阿莫斯无所适从:
“我喝醉了吗?”
阿莫斯没见过他醉酒的样子,还能和他好好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是禁止饮酒的年纪,再者席恩对任何饮品都没有偏好,大人的禁止对他来说也不会引起叛逆心。
然后他看席恩嘴角噙笑,眼里闪着见到新奇东西时常会有的光芒,轻佻地命令道:
“再靠近点。”
眼前的席恩与他记忆里那个惹人伤心的大少爷出现了重合。
透辉石般的眼瞳在月色下让人怀疑他的理智还在,审视着眼前的阿莫斯,像从前那样质疑别人的靠近,嗤笑别人的真心。
他见过太多席恩的爱慕者被这样对待了。尽管阿莫斯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但他预想过很多回。
阿莫斯走上前,手臂靠在栏杆上,上身压下去,逼近坐在角落的席恩,保留一点说话的距离,防止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就算是席恩先告白的,也只会让阿莫斯以为,他的爱意表达是如此轻易,仿佛可以轻易给出,进而感到诚惶诚恐。
尽管是彼此的初恋,阿莫斯却不太相信自己会是他的最终选择。
他的靠近让席恩的背更贴近墙壁,嘴角盛着几滴施舍般的笑意,并没有因为掺着酒液就有了醉人的效力,只会让见识到的人浑身发凉。
“好久不见。”
阿莫斯听到自己这样说,心脏的跳动几不可察,只有还称得上平稳的呼吸在耳廓里发出响声。自己的身心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人夺取了。
室内光从缝隙中露出,晕染到他的脸上,朦胧得让人有身处梦境的错觉。
席恩随手抓了两把头发来让自己清醒。眼里的光芒也如同梦境般破碎,彰显出醉酒的不适,“啊,墨蒂告诉你的?”
“她告诉你我在这里?”
阿莫斯点头,招来席恩意味不明的抱怨:“多管闲事的家伙。”
他无声叹气,带点关切地说:“地上凉,你还是起来吧。”
这句关心令席恩垂下头,细碎的刘海耷拉下来,在阿莫斯准备起身的时候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扯下,呼吸交融起来。
阿莫斯更容易感受到在外面吹了会冷风后,席恩皮肤上的凉意。
“你在以什么身份来关心我啊,前男友吗?”
不得不说,席恩奚落起人来很有天赋,说不定比他的魔法天赋还要高。
阿莫斯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却一言不发。
在席恩刺人话语中,他居然还感觉自己心跳更快了些。大概是席恩的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让阿莫斯以为他也是为这分别感到痛苦的。
突然间,席恩拉进了与他的距离,害他失去平衡,一边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另一条腿还撑着。
他像扯出点笑意那样轻易,就这样把人扯下来。
“痛吗?”
席恩用气音询问阿莫斯,眼睛亮亮的,此时他们的距离已经不再安全。
这个距离仿佛是亲吻的前兆,仿佛要印证他的猜想般,唇齿间的舔咬落下,伴随着呼吸的暧昧交缠,直接让阿莫斯的脑袋当机。
然后酒液的味道很巧妙地传了过来。席恩喝的酒应该是又烈又辣的,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在恋爱期间,比起亲吻更偏爱牵手和互相依偎。
阿莫斯呆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不推拒也不迎合,直到席恩放手,那双透辉石折射着柔和的月光。
顶多染上些许酒气。
席恩问:“你在想什么?”
阿莫斯意识到席恩一直盯着自己,等待自己开口,他听到自己内心在无声地叹气,找借口般说:
“你的未婚妻还在外面,你不能让她一个人应付那些宾客。”
席恩叹气,耐着性子解释:
“……这是她想要的锻炼机会。我们对彼此的关系都心知肚明,等她毕业后我们就会取消婚约。”
“至于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
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兴趣般,他三两下站起来,理理衣服,还掰了个放在酒瓶旁的橙子吃来去除酒味。
他递给阿莫斯一瓣,“吃吧,酒味散的快点。”
阿莫斯接过,还碰到席恩那残留着些许因剥橘子留下黏腻汁水的手指。
他低下头,说:“墨蒂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他以为席恩想要他来找自己。
席恩顿了一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我没想到你会来,还以为你在你的故乡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我以为你对分手没有异议,我们也没什么可能再见。”
“抱歉,是我失态了。请不要和一个醉鬼计较。”
他垂眼盖住情绪,微微欠身,表达了些许歉意便转身离开。
“等一下!”
阿莫斯叫住席恩,也的确挽留了对方的脚步。他在席恩停留的时间里想了很多,感觉漫长到可以数心脏跳动的次数。
“……你还喜欢我吗?”
席恩扭过头,审视着阿莫斯,最后无可奈何地说:“喜欢吧,但是和你想要的应该不是一个东西。”
说完,他又离开了。
和提分手时的背影别无二致,抖下了某些肉眼不可见的失落后就又是那个大少爷。
因着这句话,阿莫斯悲哀地发现,他对席恩除了无法根除的绵密的爱,还有诞生了更为浓郁的怨恨。
席恩好像还爱自己,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曾经的他更爱自己,最后也依旧是离开了。
阿莫斯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什么叫他不该来,什么叫没想到?
什么叫应该还喜欢?
连喜欢的心意都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这又让阿莫斯做什么来挽留他呢?
他以为可以从这份迟来的短暂谈话中找到他们当年分开的原因。
阿莫斯嚼下手上的橘子,酸涩蔓延到整个口腔。
他从没有情绪这么强烈过,从心底蔓延的苦涩让他眼眶发热,想要报复这个让他咽下如此酸涩橘子的人,还有这个只能看着对方离开的自己。
他不甘心。